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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不为例 何仙咕 35321 字 4个月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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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1章别弄它了

窗帘闭得紧紧,房间光线晦暝不明,下雨好睡,被窝里热烘烘,舒服得人都要化了。

腿肚子酸,腰也疼,温晚醒了,还疲倦得睁不开眼,思绪尚沉浸在幽深雨夜,半梦半醒间反复品咂。

是梦吗?

她最近常常做梦,隐有走火入魔的征兆,现实和梦境难以区分,做出很多不可理喻的事情,例如在谢舒毓宿舍房间的小床上自我安慰……

梦,来自人潜意识的欲望和冲突,梦中她们过分亲密,梦外也糊涂,真真假假,她有些分不清。

被里翻身,温晚摸到自己,由上至下,好软好滑溜,皮肤多么的细腻紧致,那里也是又大又绵,如果她脖子再长出二十厘米,说不定可以低头吃到自己。

哈哈。

欸?等等,腰肢猛一款摆,温晚手肘撑床,抬高上身。

双人枕头,另一半空空荡荡,靠墙的衣桁了无一物,房间四处干净整洁,偶像剧里那种满地都是内衣裤的荒诞场景并不存在。

怎么回事,温晚真糊涂了。

她摸到床头手机看了眼时间,已经是中午,她睡姿不太好,无法判断枕边是否有人存在过,急匆匆套上衣物,拖鞋穿反也顾不得,打开卧室门跑出去。

还没走到客厅,听见阳台上洗衣机放水的声音,一颗心安定几分,温晚探头,隔着半开的推拉玻璃门,一抹清瘦的人影撞进眼帘,谢舒毓手里拿个水壶,正浇花。

温晚一拍脑门,对哦,今天是周六,小筷子昨晚就到了。

那她们……

悄无声息退回房间,温晚拍开灯,镜前扒光自己。

衣服脱到一半的时候,她知道不是做梦,又大又绵四周淡粉痕迹点点,弯腰掰开大腿,附近也有。

浑身一热,忆起那人埋首其中大口吞吃,她整个人都不好了,余韵点燃身体,热流瞬间涌出,她呆傻几秒,反应过来,赶忙跑去床头,扯来纸巾弯腰擦拭。

恰在此时,有人推门而入。

像只傻猫闻见臭袜子,眼睛瞪得大大吐半截舌头,温晚惊悚回头,手上动作进行到一半,僵在原处。

“你醒……”谢舒毓话没讲完,也呆住。

纸巾来不及扔,温晚飞快掀开被子躲进去。

站立门边,反应几息,谢舒毓了然,缓缓靠近,弯腰。

手刚洗过,带股冰凉的水汽按在人大腿,音色低沉,含了几分戏谑的笑,“在干嘛呢。”

闭眼装死,温晚一动不动,谢舒毓手指行走,“我帮你拿出来好不好?”

说是帮忙取,却闷声不响往里进,温晚“嘤”一声,再也装不下去,回头望,眸子水汪汪,盛着委屈。

“小碗。”着迷亲吻她腮,谢舒毓持续加重力道,诱她开启。

不给,温晚倔强抿唇,头转过去。

一开始,谢舒毓确实有些笨拙,把人惹生气,半天都哄不好,但她自小学习能力出众,没亲过几次就精准掌握要领,那方面同样。再说这本来就不算难。

小块布料悬挂在膝弯,温晚腿肚酸痛,身后人气息浊重,拨开她颈间长发,细碎的吻落在肩头后背。

一改方才散漫,谢舒毓声音温柔得简直能滴出水,手上力道却不能说是客气,她明知故问,“我才一会儿不在,你干嘛呢。”

又气又羞,温晚不想承认,记忆复苏的瞬间,她整个人乱得不成样子,汩汩往外涌。

昨天,不,零点后就是今天,要这么算,已经有三四次了,加上这次,应该是……

就在温晚以为会有第五次的时候,那张碍事的纸巾,跟随身边人一同远去,她浑身空落落。

回头望,温晚目光恋恋不舍,“你去哪儿?”

谢舒毓眼神清澈无邪,“不去哪里啊,还在下雨呢。”

是我脑补过多?

温晚盯她手指,一点润泽,已经被纸巾擦拭干净。

“怎么不继续了。”温晚小幅度咬唇,诱惑。

“次数太多。”谢舒毓俯身,在她额间安抚一吻,“你会受伤的。”

“那你刚才在干嘛。”

大小姐脾气说来就来,温晚立即变了脸色,“你勾引我,又不管我?”

天真眨眼,谢舒毓说“没啊”,“我看你纸巾没拿出来,顺手帮忙。”

“要你多管闲事!”温晚瞬间暴起,唰唰连抽好几张,猛地给自己掖在那。

真是孩子气得可以,她总能干出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,谢舒毓笑着说“你干嘛呀”,手伸进被窝。

“我就喜欢垫着纸,不行啊?”温晚夹得死紧。

谢舒毓跪地,笑倒在床边,“松松吧,别弄它了。”

“是谁弄它?”温晚大声质问,“刚才谁弄的!”

怎么办,自己惹生气,自己哄。

“好好好,是我不对,我不该逗你。”谢舒毓亲亲她小脸,“可你之前也欺负过我好多次,在我宿舍,你忘啦?人家跟你开开玩笑嘛。”

把人抱在怀里,谢舒毓晃晃她,“肚子饿不饿,我煮了粥,先随便吃点,晚上再给你整大菜,水煮牛肉,油爆虾,再来个排骨冬瓜汤。”

温晚赌气不说话,谢舒毓咬了下她耳垂,“不许不理我。”

“不饿。”温晚鼓着脸,当然说的假话,上一餐已经过去很久,而她昨晚累极。

谢舒毓也没那么好骗,“你肯定早就饿得咕咕叫,起床吧,我也饿了。”

她生物钟规律,八点就睁开眼,不敢在温晚身边一直躺着,怕忍不住打扰她,起床打扫,熬粥,洗衣,家里到处都收拾得干干净净。

结果还是没忍住,幸好及时刹车。

又是亲又是抱又是哄,温晚终于松开,“那你喂我。”

“没问题呀。”谢舒毓隔着被子拍拍她屁股,“你洗漱,我端来喂你。”

“不是粥。”温晚睁开眼,猛地把人一拽,捏住手指,“要吃这个。”

还不能适应这种程度的调情,谢舒毓霎时脸爆红。

这方面,还是温晚更胜一筹,她粉红饱满的唇瓣张开,眼睛眨也不眨把人盯着,那两根手指缓缓举至唇边,含住,像吃一根巧克力棒,每进一厘,牙关就轻咬一下,直至完全纳入口腔,软滑的小舌,其中搅动。

旋风刮过,谢舒毓瞬间消失不见。

温晚看她落荒而逃的背影,想到几分钟前,这人附耳说什么“我帮你拿出来好不好”,面上浮起一抹讥笑。

纸老虎。

穿衣,大摇大摆走出房间,含住牙刷,在厨房把人逮住,温晚得意叉腰,口中含糊着:“再跟我斗啊!”

斗不过,斗不过,谢舒毓老实给她盛粥。

在家没什么规矩,温晚捧着碗盘腿坐在沙发上,顺手按开电视,惊奇发现,谢舒毓前阵子参加的那期综艺节目竟然播出了。

“真的?”谢舒毓端着碗凑她边上,“快快,我要看。”

“会员到期了。”

温晚抓起手机,痛快付了年费,惹得谢舒毓连声的“好家伙”,给她竖起大拇指,“碗姐威武。”

节目是昨晚播出的,但她们那时候在忙,温晚快进,中段找到谢舒毓,发现她脸型上镜竟然一点不显胖,头身比优越,站在光彩夺目的女明星旁边也毫不逊色。

她面对镜头,轻声说话,旁边女明星仰脸看着她,目光炯炯,表现得对她极为欣赏,等待她发言完毕,接过话头,大夸特夸。

“她不会喜欢你吧?”温晚警惕眯眼。

谢舒毓笑得不行,“怎么可能,人家眼神就是很有戏,看猪也是一脸深情。”

“也对。”温晚点头。

“对你个鬼啊!”谢舒毓轻戳她脑门。

录节目花了一下午,剪出来只有五分钟,温晚边吃边看,反反复复,愣是看了半小时,还不过瘾,把弹幕打开,想看看别人怎么说的。

“我就知道。”

齐刷刷,全是夸奖谢舒毓的,说女文青,女艺术家,姐姐好漂亮,看起来好有涵养哦,还以为是模特。

转念想到什么,温晚手臂一抻,碗递旁边。

“怎么了?”谢舒毓见她绷个小脸,顺从接过碗,放在茶几。

温晚打开手机,谢舒毓在微博上有号,平时用来分享画稿,也在私信里接活儿。

一夜过去,果然有人顺藤摸瓜,通过杂志社的大号找到她个人号,把她翻出来,粉丝暴增好几万。

谢舒毓歪个脑袋凑一边看,这时赶忙掏出手机,果然,后台全是小红点。

像私藏的宝物被人挖掘出,温晚不开心了,手机扔一边,气鼓鼓仰靠沙发背。

“怎么了这是。”谢舒毓顾不得后台密密麻麻的私信表白,赶忙把人抱在怀里,“你不应该替我高兴。”

粉丝变多,知名度提升,意味她将来可以接更多画稿,有更多合作,而她的专业水平是毋庸置疑的,她的付出会得到肯定,她会越来越好。

想到这层,温晚顿时没了脾气,身体软下来,“是的,我应该为你高兴,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。”

房子,还有房子里的挂画墙,她专属的工作室,这些很快就能拥有。

于是温晚开始哭。

她自觉哭得非常难看,咧个大嘴,眼泪鼻涕糊得满脸,声音也不好听,嗷嗷的,像羊咩咩,牛哞哞,又像一只巨大的母蚊子。

情绪激动,哪儿还顾得,反正又不用上电视,温晚哭得撕心裂肺。

谢舒毓吓坏了,像往常那样拍背哄,发现不管用,干脆捂住她的嘴。

然后就被咬了一口。

谢舒毓疼“嘶”一声,温晚止住半秒,泪眼朦胧问“你没事吧”,得到肯定回答,继续嚎。

表情复杂盯了半晌,谢舒毓起身端起果盘,给她嘴里扔了块苹果。

温晚终于闭嘴,自己扯了纸巾擦脸。

“哭什么呢。”谢舒毓重新抱住她。

吸吸鼻子,温晚摇头,“感动的哭。”

哭她的小筷子出息了,厉害了,这次是真真正正变得勇敢,有了更好的事业,底气满满,不会再被谁欺负。

“还小的时候,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有出息,班上你当文艺委员和语文课代表,黑板报你出,作文竞赛你拿第一。后来你考研,我百分百支持,觉得你一定能考上,果然你就是最棒的,你说干就干,干什么成什么,毕业你说想进杂志社,去面试,我看你们组长第一眼,就知道她喜欢你,你指定能成。”

温晚说着说着,又忍不住,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,“看到你过得好,一步步走向自己渴望的生活,我比自己发横财还高兴。”

从小家境优渥,备受宠爱,温晚一直知道她过得不错。

学习不算特别优越,但也足够她考上理想的大学,没什么事业心,也不需要特别有,妈妈把公司打理得很好,有喜欢的人,而那个人从未狠心舍弃过她,她们一起长大,此刻就在身边。

唯一的烦恼,来自她所爱之人。

“只是发横财吗?”谢舒毓学温晚嘟嘴,“你都那么有钱了,发横财的机会还是让给我吧。”

“可谁不想钱越来越多。”温晚想了想,点头说好吧好吧让给你,“我想想啊,还有什么心愿。”

她的心愿,是她们在一起。

人长到这个年纪,对很多明知没结果的事,早都看开了,对自己目前的生活和未来发展,也大致能做到心中有数。

“其实我的心愿,上次已经跟佛祖讲明。”温晚想起她捐的那两千块钱,不亏。

如此一来。

“那还是我的事情比较重要。”

温晚纸巾扔垃圾桶,“钱嘛,我知道,对你这种大艺术家来说,不过是身外之物。”

“放你的屁。”谢舒毓朝人摊开个巴掌,“把你的钱都给我。”

“可以啊。”温晚立即答应。

她挪了下身子,面对身边人,表情严肃,“我真给你,你真的肯要吗?”

当然不会,开玩笑的。

“那你除了发横财,最渴望的事情是什么?”谢舒毓趁机转移话题。

她其实知道,那点试探藏得很深。

其实已经实现,再多就贪了。温晚露出笑容,胳膊肘捅人,含糊不清说:“看看,数一数,有没有八颗牙,标不标准。”

人家装傻,谢舒毓怎么会看不出,笑两声,“说实话吗?”

“对啊。”温晚还在那八颗牙标准微笑,头左歪一下,右歪一下,发出“嘿嘿”傻笑。

“像个二逼。”谢舒毓毫不留情。

温晚不怒反笑,“我只有一个,我们两个加起来,才是二逼,你骂我也是骂你自己。”

说得好。

谢舒毓起身,把空碗收去厨房。

下午雨停,阳光重撒大地,乌云都散去,天空是真正水洗过的蓝,初夏,风的气味变了,不冷不热,肤感恰到好处的温柔。

“二逼”组合饭后去家附近的公园散步,温晚肩膀小小,还十分偏爱各种款式各种材质的单肩包,走路上,大拇指挂在包带那,像她妈年轻时候,从容不迫,优雅自信。

谢舒毓昨天那套衣服洗了,换回自己最为舒适的一套休闲装,有两个给人满满安全感的大口袋,她那点小自尊小矜持习惯性抓在手心,藏在那。

谁也没牵谁。

明明昨晚,她们那么亲密。

温晚走在湖边,惊讶湖水也有呼吸,浪拍在石坎,一下一下,脑子里,谢舒毓的手,一进一出。

真是奇怪的联想。

谢舒毓人高腿长,不是个拖沓的性格,没牵手,一不当心就走到前面去,温晚落后几步,看她背影,突然就气不打一处来。

装鸡毛啊。

“你赶着去投胎!”温晚一张嘴就没好话。

站定,谢舒毓回头,对温晚的突然发难很不解,下意识要回击,反应过来两人之间距离,沉了口气,大步回到她身边。

“你真没素质。”

“我就没素质,怎么样?”温晚瞪人。

你有什么资格发脾气,谢舒毓真想问问,昨晚伺候得不够舒服?

还是怕她越界,专门点她呢。

问有什么心愿,在那左一句八颗牙,右一句八颗牙。

行吧,就当工具人呗,谢舒毓已经想开了。人家早就说过的,好朋友,互相慰藉,是她拎不清,想太多。

“你没素质也不是一天两天。”谢舒毓目光放远,落在河岸那头的垂柳。

杨柳科,柳属,喜光,耐水湿,耐寒,落叶乔木……

温晚一手挎包,一手孤零零垂放身侧,要换作从前,不管不顾就挽上去了,现在嘛,谢舒毓都没主动来牵,她倒贴,岂不跌份儿。

她可是碗大小姐!

湖边有小孩拎着折叠水桶捞鱼,谢舒毓不想吵架,跑去指点,说那些小鱼小虾,喜欢吃水里的浮萍,平时也在下面躲太阳,你就连带着浮萍一起捞,打上岸慢慢找吧,不过别忘了把浮萍重新扔回水里。

小孩家长听了,立马下网,果然捞到几尾鱼虾。小孩欢呼,昂着脑袋道谢,眨眨眼,伸手指,“欸?你这个姐姐,我昨天好像在电视里见过。”

此话一出,惹来周围许多侧目,谢舒毓还是第一次在大街上被人当明星认出来,有些无所适从,尬笑两声,说你认错了,牵起温晚拔腿就跑。

“别碰我!”温晚嘴里嚷得可凶,手上半分力气没舍得使出来,跟着她一溜小跑。

来到一片松树林,四下无人,谢舒毓如她所愿,不碰了,松手。

温晚更气,“你破坏环境,你教人捞鱼!鱼虾都被你们捞光了。”

“湖里最多是食蚊鱼,起初为防止疟疾等传染病引入,消灭蚊虫,后来泛滥成灾,是入侵生物,至于那些小螺小虾,繁殖快得很。捞小鱼嘛,也不失为一项自然观察活动。”谢舒毓心平气和。

这副振振有词的样子。

“了不起哦。”温晚双手环胸,小包从肩头滑落,挂在臂弯。

谢舒毓偏头看她,不知怎么就笑了。

气氛略有缓和,温晚抓紧机会,改双手叉腰,大步跑她面前,“笑什么笑!你不准笑。”

好,谢舒毓绷起脸,那就不笑。

温晚傻眼。

谢舒毓没什么表情的时候,看起来真挺冷漠的,她在家一直都是面无表情,温晚一见就知道她又在家里受气了,多年习惯成自然,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不管不顾,手捧起她脸,“你笑笑嘛。”

——“你笑笑嘛。”

——“别不开心,我请你吃东西。”

——“你还有我呢。”

很多、很多……

她不经意释放的温暖,悄无声息融化冰层,也因此收获了一颗躲藏在冰后炙热的心。

酒窝深深,眉眼荡开笑意,在静谧的松林,初夏和煦的微风中,谢舒毓拥住她。

“谢谢你,小碗。”

“啊?为什么。”温晚稀里糊涂,哪晓得人家心里那些曲里拐弯。

时间是对的,人是对的,公园生态维护得很好,初夏时间,蔷薇开了许多,谢舒毓抿唇,睫毛低垂,脑海中酝酿台词。

要不直说好了,她们已经做过那么亲密的事,理所应当要在一起的。

双眼睁大,用力到微微发痛,温晚目光饱含期待,回牵起谢舒毓的手,指骨暗暗发力,给予最大支持,也期待着。

就那么寸。

“是谢舒毓吗?”旁边甜脆女声。

抬目看,对面几个女孩,眼神清澈,满面笑容,看起来还在上大学。

谢舒毓飞快松开手,退后半步,没发觉,温晚瞬间冷脸。

上节目赚到名声的不止杂志,还有谢舒毓,她又被人认出来。

“你们好。”

她可以在没有开场白的前提,跑去教小孩捞鱼,在电梯间自如应对隔壁老太和保洁阿姨的亲切问候。

这种女明星一样的待遇,却令她无所适从。

“你好好看,比电视上更好看。”

“你的画也好看。”

“加油哦!我们好喜欢你!会一直支持你的。”

谢舒毓拉起温晚,再一次落荒而逃。

“现在小孩都那么自来熟吗?”频频回头,警惕观察四周,她像只受惊的鸟。

温晚不言不语,目光探究,某人方才要说的话,还打算继续吗?

“要不回去吧。”谢舒毓提议,“我们去超市买菜,然后回家煮饭。”

果然。

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姿态,来应对满心欢喜的突然落空,而温晚从来不会委屈了自己,任何方面。

“你现在是名人了,以后还会认识更多这种年轻漂亮的小孩,趁早适应吧。”

话里浓浓的嘲讽,谢舒毓怎么会听不出来。

“什么意思?”她真心求教。

“字面意思。”温晚挑衅扬眉,“小女孩,年轻有活力,我也喜欢。”

“比如那什么君?”谢舒毓几乎是一种条件反射。

“对啊。”

小包又一次从温晚肩膀滑落,似是对她言不由衷的无声抗议。

“至少小君从来不会跟我吵架,她可乖了。”

第42章你能忍住不跟我睡觉?

小君,小君,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小君。

长得没她好看,个头也没她高,现在又多一项,是个怂包,在温晚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。

再次申明,并非她恶意诋毁,以上内容,来自左叶和温晚转述。

谢舒毓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长头发,中等个头,圆脸蛋,走路同手同脚的瓜娃子形象。

她无耻地笑了。

“小君那么好,你怎么不跟她继续在一起。”

谢舒毓两手插兜,这次是裤兜,屁股上那两个,拽拽的,欠欠的,“让她给你煮饭洗内裤。”

所以这人一点也不介意,是吗?那就让火烧得更旺些吧。

“我们分手了呀。”温晚声音清朗,语气欢快,“和平分手,前阵子还给我发消息,祝我生日快乐。”

好,很好,非常好。

“那有时间叫出来吃饭。”谢舒毓真想会会这个传说中的小君,到底何方神圣,让温晚念念不忘那么久。

温晚不防,惊悚瞪圆眼睛,“吃饭?”

“要不现在就叫过来。”谢舒毓垂下手臂,改了主意,“你现在给她发消息,让她来家,说我要请她吃饭。”

这人疯了吧?温晚“嗤”一声,“你以为你是谁啊,人家没有自己的事情吗?你让过来就过来。”

“你不问问怎么知道她没时间谢舒毓让她手机掏出来,立即去问。

睫毛飞快扑簌,温晚心跳全乱,随口胡诌说人不在,“我上午看到她朋友圈,她出去旅游了。”

“是吗?”谢舒毓眯起眼睛。

“当然!”温晚挺背,给自己壮胆。

摊开个巴掌,谢舒毓说:“那让我看看你有没有撒谎。”

“你要看我手机?”温晚飞快捂紧小包,“我们什么关系,你看我手机,你也太没有边界感了。”

谢舒毓正想问,她自己撞上来。

“我也想知道,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。”

“还跟从前一样啊,朋友关系。”温晚脱口而出。

风过,草木摇曳,有白色的水鸟掠过湖面,涟漪层层荡漾开。

心口什么东西瞬间坍塌的声音,谢舒毓微不可察皱了下眉,屏住气息。

憋气,不是闲得没事干锻炼肺活量,她行为不受控,完全忘记呼吸,直到开始胸痛、胸闷,才猛一下醒过神来,胸腔剧烈起伏。

轻微的躯体化障碍,不影响生活。八成是有病,但不用过分紧张,这年头谁脑子没点病。

“你不舒服吗?”温晚察觉到,握住她手。

摇头,谢舒毓挣脱,手心里握到发皱的表白也好,倾诉也罢,汗湿透,硬抛出来也是沉甸甸往地上摔,她重新揣回外套口袋。

“去超市吧,买完菜回去了。”她越过温晚,大步朝前走。

“你生气了?”温晚小跑追上。

不问还好,事情就这么过去,懒得显出来,既然问了,必然要好好发作一通。

两人走热暴力路线,什么“我想静静”,不存在,有话当场说,有仇当场报,再大的仇怨也不让过夜,一天吵不完,睡个觉第二天接着吵。

谢舒毓气冲冲走在前面,温晚扯她袖子,她猛一扬臂,甩开。

“你真生气啦!”温晚“哎呀哎呀”追,假模假式去翻包,“那我给你看还不行。”

“是手机的事吗?”谢舒毓驻步,回头。

那就是小君。

这个温晚真没辙,“我是跟她谈过,她人确实也挺好的。”

小君是无辜的,她已经很对不起小君了,耽误人家那么多时间,现在不能因为她跟谢舒毓闹矛盾,又把人牵扯进来。

张嘴小君闭嘴小君,谢舒毓点点头,“那你跟她过吧。”

“我不跟她过。”温晚快跑几步,不管不顾,把人胳膊死死抱怀里,“我就要跟你过,我就要缠着你。”

“死一边去。”谢舒毓推她,力气可大,一点也不怜香惜玉。

温晚今天穿的平底鞋,不至于摔跤,就趔趄几步,谁知她真一屁股坐地上,娇滴滴哼,尾音拐出十八道弯。

公园小路,没什么人,谢舒毓回头,心道又开始了,耍无赖。

泥人尚有三分火气,她不打算去搀,就站那看着。

两腿一抻,温晚墩墩实实坐地上,横臂指,“你管不管我!”

给她惯得,脾气大得能上天。就不管,谢舒毓坐路边石栏杆,人高腿长,脚尖晃荡晃荡,一派悠闲。

“行,我就在这坐到天黑。”温晚抱膝,微笑,眼睛大大圆圆,很快乐的样子,“天气晴朗,阳光明媚,啦啦啦啊种太阳,啦啦啦啊种太阳,啦啦啦啦,啦啦啦啦,种太阳——”

谢舒毓拿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群里。

[路边有只小狗。]

小狗表演才艺呢,会唱歌。

眼睛一眯,温晚也拿手机给她拍照。

[看吗喽。]

吗喽最喜欢坐石墩子上。

谢舒毓笑了下,“你才吗喽。”

“你才是狗!”温晚回呛。

“我夸你呢,小狗可爱。”谢舒毓说。

“我也夸你呢。”温晚晃晃脑袋,“吗喽是国家保护动物。”

许徽音:[你俩又背着我们幽会。]

左叶:[群友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?]

收起手机,谢舒毓说:“有人来了。”

温晚回头,骗人的。

两人之间隔了四五米,温晚不起,谢舒毓也不走,僵持着。

过了两分钟,谢舒毓又说:“来人了。”

温晚再次回头,小路尽头空空荡荡。

第三次,谢舒毓说来人了,温晚翻个白眼,理都不理。

一对情侣安静从她身边走过,猫儿似的,半点声音也没发出,目光惊奇。

走出几步,两人嘀咕,“长得挺漂亮的,不像脑子有问题……”

谢舒毓大笑,温晚爬起,跑到人跟前,飞起一脚。

腰肢柔软避让开,谢舒毓朝前跑去,温晚继续追,谢舒毓躲到拐角处围墙后,待脚步声渐近,猛地探身,对面果然吓一跳,却是路过的无辜行人。

“哈哈!”温晚乐得直拍巴掌。

谢舒毓给人道歉,温晚跑来,手舞足蹈,“不要原谅她!让她给你磕三个响头。”

对面是个同龄女孩,笑着摆摆手说不至于,转身离去。

谢舒毓一把扯住温晚手臂,不许再乱跑。温晚没要人哄,自己好了,一双眼黑黑亮亮,笑容灿烂。谢舒毓忽就没了脾气。

手心里攥的东西,不知什么时候扔的,风吹干了汗,温晚绵软的小手挤进来,“去前面玩,有个百步桥。”

谢舒毓很想知道,她在那个小君面前是不是也这样,大哭大笑,一言不合就往地上坐。

“你刚不来哄我,我有点生气。”温晚牵着她,故意把脸转向一边。

瞄她一眼,谢舒毓跟着学,扭身朝向树林,“你有什么可气的。”该气的明明是我。

没听清,温晚手臂一紧,把人胳膊揽怀里,耳朵支过去,“再说一遍。”

“是谁先提小君!”谢舒毓挣了下。

“那是谁先小孩小孩叫,都不认识,你叫那么亲昵。”温晚说起又是一肚子气。

这个称呼有什么问题,谢舒毓不理解,“那你说叫什么。”

“女同志。”温晚回答。

“说你自己呢吧。”谢舒毓没好气。

温晚才想起来这个称呼在这个年代的另一重含义。

“那你是吗?”她反问。

“我不是。”谢舒毓答得痛快,“我是直女。”

“跟好朋友做到天昏地暗的直女?”温晚扬眉。

“你也说了,是好朋友。”

谢舒毓开始反击,“跟好朋友再亲密也不能算数,互相慰藉罢了。”你给的词儿嘛,现在还给你。

“那你出去打听打听,谁家好朋友玩着玩着,玩到床上去?”温晚真是稀了奇。

“不用上外面打听,我身边就是。”

谢舒毓走在林荫道,笑眯眯的,“不都你安排的,还上哪儿打听。”

好好好,在这儿等着她呢。

“有什么不满,你可以提出来。”温晚站定,还跟她手拉着手。

谢舒毓没什么不满,“特别好,我觉得应该大力提倡,最好登报,再上个微博热搜,全世界的好朋友们都行动起来。”

到百步桥了,温晚没再跟她斗嘴,过桥得小心,这片水域虽然不深,湿了鞋袜也不好受。

过了桥,谢舒毓前后看看,“还有路吗?”

这地方她不熟,但默认温晚知道。

摇头,温晚说:“找个路人吧。”

“没跟小君来过?”谢舒毓问。

过桥之前,她们把手松开了,不然走不了,桥窄。

此时此刻,谢舒毓话一出,没法再牵,温晚抱胸,“又来。”

谢舒毓承认自己就是犯贱,没事找事,“闲聊呗,你们都分手了,联系方式还留着,关系应该挺好的,不至于说伤到提都不能提吧?”

温晚一听,还有什么不明白的,乐了,“你吃醋啊。”

你猜呢?

“就觉得不公平。”谢舒毓沉了口气,“回头我也要找一个,找个小孩吧,就乐意听人叫姐姐。”

“行啊。”温晚口吻轻松。姐妹儿你尽管找,看我收不收拾她就完了。

不继续往前,再晚些,超市买不到好肉。

跟着指示牌,没走几步出了公园,绕到大路上,温晚说口渴,谢舒毓问过她意见,买了瓶冰水,拧开瓶盖递过去,等人喝饱,接过,剩下小半瓶喝完,扔垃圾桶。

“你这样还挺性感。”温晚似笑非笑看着她。

吞咽时咽喉小幅度起伏,喝完,没什么表情把瓶盖一拧,嘴唇红润润。

踮起脚尖,温晚勾住谢舒毓脖子,凑到她耳边,“你吃我那里的时候,也是这样。”

唇色鲜红,润泽,频频抬眼看,观察她表情,舌头坏心往里探,感觉人快到了,就不再继续,要人求着,哄着。等人真的到了,却还不罢休,有意提速,两眼熬得通红,表情有点恶狠狠那意味。

当然,恶狠狠是温晚自己提出的,她没忘。只是谢舒毓比她想象的要厉害。

“好学生,学什么都快。”温晚夸奖。

大街上,人来人往,谢舒毓最受不了这样,一双耳朵红到发烫。

温晚伸手去捏,她往旁边躲,温晚说别动,她不满“啧”了一声,“你烦不烦。”

“我敢嫌我烦?”温晚嘴硬,却到底是松了手。

散步结束,温晚开车回家,顺道去超市买菜,途中谢舒毓接到个电话,温晚只听到一句“挂门上”,猜想应该是外卖,没往深处想。

在超市,排队等称重的时候,温晚八爪鱼似黏上来,“你干嘛想到吃我那里。”

三根手指竖起,她指天发誓,“我不是成心为难你,突然想到,好奇。”

撒谎,她就是故意的,还专挑人多时候。

谢舒毓不可能回答,板着张脸,白了她一眼。

温晚也不是非要个结果,在那摇头晃脑,不知道美什么。

排队等结账,温晚又又又有来了,之前几次还知道委婉,这次连装都懒得装,问:“好吃吗?什么味道。”

正常音量,前后都听得见,但只有谢舒毓知道她问的到底是什么。

哼笑一声,谢舒毓饶有兴味看她。

“说啊。”温晚胳膊肘撞撞。

谢舒毓想了想,说“忘了”。

下半句应该是什么,“那回去再给你吃”?温晚说不出口。

“不继续了?”谢舒毓推着小车往前走几步。

“忘了就忘了呗。”温晚满不在乎耸耸肩。

一上车谢舒毓就开始嚼木糖醇,温晚装作没看见,专心开自己的,大包小包上了楼,见门上挂个塑料袋,她正要伸手去拿,谢舒毓抢先一步夺走。

塑料袋半透明,温晚还是看到了,一个挺露骨的词,又故作矜持加个医用标签。

温晚没研究过品牌,猜想她应该也是买来应急,心说以后还是得多看看,囤些在家里。

“什么呀,藏这么深。”温晚明知故问。

谢舒毓没应,进门换了鞋,把购物袋里的肉和菜一件件码冰箱。温晚靠在门边看了会儿,转身走开。

等谢舒毓收拾完,回头一看,人在沙发上,换了条百褶裙,鲜嫩的粉白格子,短得要命。

笑着走过去,谢舒毓站她面前,伸手去掀。

“干什么?”温晚拍开。

一般裙子穿不出这种效果,谢舒毓说:“这得提到胸口吧。”连屁股都快盖不住。

被戳破,温晚羞红脸,不服气,自己掀开,“睁大你的狗眼!我只折了两道!”

“多余。”谢舒毓勾住她裙边,往怀里一拉。

速度真快啊,衣裳里头就空了,谢舒毓开始注意力没在那上面,手伸过去才发现。

人就开始哼起来,但窗帘还没拉,谢舒毓抱着她过去,她面露惊恐,“你不会要在阳台吧?”

“你想吗?”谢舒毓故意逗她。

温晚认真思索两秒,“要不晚上。”

说话的功夫,窗帘严丝合缝,屋里全黑了。

温晚叹息一声,倒下去,谢舒毓脱了外套垫在那,撑身过来,她们开始接吻。再是愚笨,这么多次,也该学会了。但不排除故意捣乱的成分,温晚还是咬人。

“不许调皮。”谢舒毓警告,否则要她好看。

娇笑一声,温晚两手搭在谢舒毓肩膀,“每次你说不许调皮,我都特别兴奋。”

就要调皮、就要调皮,温晚勾着她往下拽,咬耳朵。

谢舒毓伸手去拿茶几上的东西,温晚“嗯”了一声,把她拉回来,唇瓣贴在人耳根。

“我洗干净了,你可以直接生吃。”

之前说过,谢舒毓耳朵最受不了痒,人颤了一下,随即泄愤似的,埋首隔着里面那件打底衫咬了口。

“疼!”温晚打她一拳。

人家都说请吃刺身,谢舒毓没必要再客气。她一开始真没多想,怕自己没经验,把人弄伤,想着嘴唇软一些,谁知道,温晚上瘾了,买的东西第二次才用上。

星火燎原,焚烧殆尽,二十多年,两人时有争吵冷战,却都没想到,这事上她们契合度竟如此完美。

从什么时候开始的,郊外庄园,温晚的生日会,还是后来在寺庙山脚下。

西餐厅那天晚上,也就是昨晚,谢舒毓发誓,她的初衷并不是此刻真在做的事,鼻梁都不小心沾染,亮晶晶。

对门窗隔音效果十分自信,温晚毫无顾忌,嗓子放开了喊,时高时低,时急时缓,旋律动听。

谢舒毓最喜欢她将要抵达时那股子委屈劲儿,被欺负狠了,拧腰连连推拒,却难抵巨浪侵袭,猛一抬身,长颈拉出道雪白的弧线,僵硬几秒,脱力倒下。

沙发窄,横不下两个人,结束,温晚翻过来,趴在谢舒毓身上,一动不动,像只栖息在荷叶的蜻蜓。

不说话,彼此只能听见对方巨大的心跳声,谢舒毓扯来沙发毯盖住她,摸到她脊椎骨一条浅浅的隆起,细细地划拉着。

温晚抬起头,长发堆在谢舒毓肩窝,两人对视,碰一下嘴唇,温晚重新倒下。谢舒毓抱紧她,唇瓣贴到她的肩,啄吻,闭上眼睛,鼻端充满她的发香。

昨晚,给她擦洗过两人就睡了,第一次在白天,谢舒毓不知道她那么黏人,在厨房洗菜,像树袋熊挂在人身上,两手紧紧环住腰。

“你出去等我嘛。”谢舒毓跟她商量。

“我不。”温晚脸颊贴在谢舒毓后背,沉迷她身上好闻的气味。

洗菜备菜的时候,还能由着她,要开火了,厨房油烟大,谢舒毓微偏过脸,“你要闲得没事干,帮我扒几瓣蒜。”

“我口渴了。”温晚松开手,调头就走。

谢舒毓视线落在她窈窕背影,她像只刚学飞的雏鸟,小翅膀胡乱扑腾,欢快跑远。

这样孩子气的一面,温晚只在家人和她面前。关了厨房门,谢舒毓往锅里倒油,心里饱饱的。

身份有什么重要呢,她们在一起就好了,她在她身边就好了。

结果还没五分钟,人又来了,抽油烟机太吵,被一把抱住,谢舒毓毫无防备,吓得喊了一嗓。

身后人笑得花枝乱颤,“你这么胆小啊!”

“很难不被吓好吗!”谢舒毓问她来干嘛的。

“你说我来干嘛的?”温晚手指戳她后背,超大力。

“疼!”谢舒毓扭了下肩。

“好吧。”温晚给她揉揉,“看我对你多好,我弄疼你,就给你揉,你咬我,你都……”

话没说完,谢舒毓回头,一只手腾出来,作爪状,“来,我给你揉。”

“讨厌,流氓。”温晚推开她,自己拿了筷子在锅里捞,“放盐了吗?”

哦,谢舒毓想起来了,碗大小姐是来试菜的。

饭菜上桌,温晚拍照发群里。

左叶一看就知道是谢舒毓的手艺。

[你俩什么情况,总背着我们搞这种,吃得也太好了。]

“说你呢。”温晚膝盖碰碰谢舒毓呢,“我吃得嘛,一般,没你好。”

谢舒毓假装听不懂,在那报菜名。左叶说我眼睛不瞎,看得见,不必多此一举,又发个踹狗表情。

[回来再审你。]

审吧,反正我什么也不会说的。谢舒毓暗道。

“你怎么办。”温晚趁机打听。

电视节目重启,还是谢舒毓参加的那期,灯火温暖,饭菜热腾腾。

试探吗?不想破坏气氛,谢舒毓先给她盛了碗汤,“叶子不会介意的。”

眼神触礁,温晚眼底热情冷却几分。

三人行必有电灯泡,上学时候,左叶就经常跟温晚抢谢舒毓,现在谈恋爱了,不抢了,嘴皮子没闲着,冷嘲热讽,说她们孤立她,不带她玩。

叶子不会介意的。温晚默默咀嚼,罕见没脾气,笑笑说:“当然了,她谈恋爱的时候,经常丢下我们,去给别的女生买早餐,还辅导功课,她有什么资格说我们。”

小口喝汤,谢舒毓没吭声。总这样试探,心绪起起伏伏,她太累了。

放下饭碗,谢舒毓喊“温晚”,连名道姓,“要不咱们今天说清楚吧,我们这样到底算怎么回事。”

“你不都说叶子不会介意。”

温晚情绪淡淡,“实在不行,你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,我不要紧。”

什么也没发生?什么也没发生。

点头,谢舒毓说“好”。

“你明天下午的票吧。”

温晚看了眼时钟,前几次,谢舒毓都是晚饭的点才上车,这次应该也不例外。

“差不多还有二十四小时,在此之前的事,你回去以后,就全当作没发生。”

“在此之前的事,是什么事?”

谢舒毓重新端起碗,“你觉得我还会继续跟你不明不白?”

两人坐在很近,膝盖抵着膝盖,端碗都不太方便。

温晚好笑,这人牛什么啊,“在这二十四小时之内,你能忍住不跟我睡觉?”

“有什么不能。”谢舒毓信誓旦旦。

“那我们拭目以待。”温晚不跟她争,“先吃饭。”

第43章难道做的时候你没爽

不就是女人,有什么了不起,她还能被鬼迷了心窍?

谢舒毓端起饭碗,她吃饱饱的,有了力气什么都不怕。

腿挨着腿,使筷子都不方便,温晚起身,坐小板凳上去,看人吃饭。

按照现在很流行的归类,谢舒毓是J人,还是那种特别稀有的INFJ,拥有许多如纯洁、敏锐和完美主义等小众高级标签。

过去,温晚注意力更多放在自己身上,极看重个人体验感,近几年才慢慢学会观察周围,以及她身边重要的一些存在。

比如谢舒毓。

她做事麻利,不爱拖延,习惯把一切都安排妥当,对未来有清晰规划,秩序中寻找安全感,等等。

有时又过分安静,喜欢独来独往,对周围充满警惕。

小时候在家,只有她们两个的时候还好,人一多,谢舒毓就紧张,每次饭桌上都是第一个撂筷子,细声细气说“大家慢用,我吃好了”,随即起身离开座位,把碗筷送去水槽。

她找地方坐着,神经还不敢太放松,频频回头看,等到最后一个人放下饭碗,她立即回到桌边,问“都吃好了吗”,得到肯定答案,才开始前前后后收拾。

洗碗,擦桌,扫地拖地,连表姑姑都抢不过她,一不留神她全干完了。

温晚没有这个习惯,家里的活从来没人催她干,她吃完饭,屁股一抬嘴一抹,要么就躺着看电视,要么就跑出去玩。

每次她说“你别干了”,谢舒毓不讲话,只冲她轻轻摇头笑。

她犟不过,学着帮忙,虽然一开始全是帮倒忙,经常摔坏碗,给人增加工作量。后来独居,少女时代那份柔软的贴心,最终回馈到自己身上,让她不至于把日子过得太糟糕。

表姑姑说,小筷子太懂事了,不知道谁给教育的,懂事得让人心疼。

还能是谁,温瑾说,李老师呗,李老师家教严。那时候还只是老师,不是副校长。

谢舒毓大学毕业以后,其实两家就不怎么来往了,只是她跟谢舒毓关系好,过年过节会去串个门。

严格说,是谢舒毓单方面往她家串。

她们家没什么规矩,大人也不摆架子,毫不夸张说,路边一条狗经过,都想走进去叫两声,打个招呼。

至于谢舒毓家,若非必要,温晚绝不轻易登门,尽管李蔚兰对她很好。

温晚不缺对她好的人,而李蔚兰对她越好,对谢舒毓就显得越差。

她一直想不明白,为什么对一个人好的方式,是从另一个人身上剥取原本就属于她的东西。

“偏爱”这个词,在谢舒毓家,有特别的含义。

反正温晚家不这样,谢舒毓住在她们家,从上到下,吃喝拉撒,温晚她妈每年都给置办新的,不会拿温晚的旧东西给人用,过节换季买衣服,也都是带着她们去商店一件件试。

别客气,家里有的是钱,不要也得要,否则就是不给面子。

高中三年,谢舒毓住在她们家,长了点肉。

不是字面意思那种长肉,相反,那三年谢舒毓个头窜得厉害,人可瘦。

总之,谢舒毓没以前那么胆小了,偶尔还跟家里大人开开玩笑,喜欢温晚的家,比喜欢自己家多得多。

那以后,她们是否会有生活在一起的可能呢。温晚畅想。

大碗里的排骨汤不知是火候没到,还是猪的问题,肉可难啃,谢舒毓一不当心,骨头飞出去,落在温晚怀里。

温晚震惊抬头,谢舒毓大笑,“对不起!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
几秒对视,温晚把肉骨头揪起扔垃圾桶,纸巾擦拭,安抚说:“没事,洗完澡衣服也得换。”

喝了口汤,谢舒毓意味不明瞟她一眼,“不像你的作风啊。”

“我是什么作风。”温晚好奇。

“你还能有什么作风,对我非打即骂的。”谢舒毓说完,再次小心偷瞟。

温晚下意识要发作,触及对方眼神中细微的一丝畏怯,心口密密麻麻的针刺感,伸手摸了摸她的头。

谢舒毓朝后躲了下,怕人更生气,没敢躲太远。

感觉到她的瑟缩,温晚更心疼,“我以后都会对你好,你不要害怕。”

骨缝里积年累月的那点本能反应溜过去,谢舒毓恢复往常模样,“这猪不行,八成是老母猪,下次买菜还是得赶早。”

“你放轻松。”温晚尽力表现出自己柔和体贴的一面,“家里就我们两个人,而且你都快三十岁了,不会有人打你的。”

可别提,前几天才被筷子打过呢。

小筷子被筷子打,说出去,那就是同类相残,谢舒毓不说。

“你被打了?”温晚凑近,感觉谢舒毓反应不对。

三十岁正是藏不住事的年纪,谢舒毓想了想说:“也不算吧,筷子飞起来,不小心戳到的。”

筷子很轻,飞起来,戳。温晚认真端详她的脸,“没事吧?”

谢舒毓笑着摇头,“不算事儿。”

两家从前的关系还在,温晚不好说什么难听话。

“你跟家里人吵架,不会是因为我吧。”她想知道。

“跟你?”谢舒毓故作不解,“有什么关系。”

又装傻。

“你这人吧……”

温晚低头,筷子挑着碗里的米饭,小口吃,“其实我一直觉着你挺聪明的,很擅长排兵布阵,想做什么事,又不具备充分理由的时候,会偷摸使些招数,让周围人推着你往前走。你可能不够勇敢,但你有办法逼迫自己,不得不朝前迈步,即便代价惨痛,必须失去些什么。”

饭吃得好好,怎么突然开始说这些,莫名其妙的。

有预感,待会儿又要吵架,谢舒毓搁了碗,抬头,“能不能让我把饭吃完。”

“你喜欢我吗?”

温晚坦然与之对视,并不需要她的回答,自顾自继续,“其实好多次,你都可以拒绝我的,不是耍耍嘴皮子那种态度散漫的拒绝,而是更为严肃,甚至严厉的拒绝。”

没有她的纵容,她们走不到今天这一步。

“你不常回家,但那天突然决定回去,还跟家里人吵架,被筷子打到眼睛。我知道你一向很能忍气吞声,为什么突然不忍了,你敢承认,是因为我吗?选择周一回家,是为周末搭车来见我,选择不再忍耐,是为有更充分的理由接近我。拒绝了你妈介绍的相亲对象,精心打扮,约我到西餐厅,像是有话要对我讲。其实我对你来说,是非常重要的,我没有理解错,对吧?”

厌倦了重复,想到她明天就要离开,工作之余的时间,毫无期待,空空的房子里没有一点烟火气,对现在的生活愈发难以忍受……

就趁着今晚,温晚把想对她说的话,全都说出来。

“谢舒毓,你敢承认自己喜欢我吗?”

不是朋友那种喜欢,也不是习惯成自然,是一个人对另一人,来自灵魂深处,情与欲的渴望。

对视,不过须臾,她疏冷的眉眼,又让人望而却步。

像是一种自我保护,温晚摇头,“但我知道,你不会回答。你可能自己都没有发现,你很会装,装作满不在乎,装作云淡风轻,装得睿智豁达,装得天真无辜。其实你心里想得比谁都多,你城府最深,你知道身边所有人的弱点,并熟练运用。当然,我不是责备你的意思,只是有点厌倦这种装傻游戏。”

“另外……”温晚补充,“我也不是在逼迫你,非要承诺些什么。”

空气静默。

听她说了很多,苦笑一下,谢舒毓远离饭桌,靠坐沙发,“所以你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,向我索取的同时,又希望我闭嘴。”

说得多好,要人朝前走,又句句把人往外推。

“你不觉得自己很矛盾吗?”谢舒毓反问。

“我是在给你台阶下。”

饭桌前调转方向,温晚直面她,“你觉得我为什么会这样,是我说了就算吗?我找你要,你就能给吗?”

莫名的火气窜上来,温晚一把摔了筷子,“你永远一副不食人间烟火,高岭之花的样子,我在你面前天天扮丑角,还不是为了配合你,好像都是我在强迫,难道做的时候你没爽?”

面皮辣痛,浑身僵硬,像被人扒光衣服丢在大街上,整个人无所适从。

谢舒毓手脚发麻,立即就有了应激反应,身体里另一个自己挥舞着三叉戟跳到饭桌。

“你在说什么,你觉得自己很了解我吗?”

“是。”温晚有这个自信,“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,我比你妈都了解你。”

谢舒毓冷笑,“你以为你是谁。”

“我是温晚。”她目光平静,没有被对方身上乍然竖起的尖刺吓倒。

“不过就在刚刚,我改了主意,我要你现在回答,刚才我向你提出的那个问题。”

怕她耍赖,温晚字正腔圆重复了一遍。

“你敢承认自己喜欢我吗?”

无法再进行对视,垂睫,谢舒毓脸转到一边,“你想多了。”

“那你告诉我,到底哪些是我多想,哪些是事实。”温晚真心求教。

从什么时候开始的?

谢舒毓努力回忆,“是那个吻,你为了摆脱一直在骚扰你的上司,借生日会,在郊外的庄园强吻我,我们之间纯洁了二十多年的关系,才会在一夜之间,发生畸变。”

时间,地点,人物,三要素齐全,逻辑清晰,条理清楚。

“这就是你的答案?说来说去,又成我的不是了。”

温晚感到有些无力,“你为什么总是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,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吻你?”

“是你在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。”谢舒毓皱眉,却还是不看她,只盯着面前的菜碗。

不自觉拔高声调,温晚质问:“所以你觉得呢,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。”

“我有资格决定?”谢舒毓终于抬起头,眉间浓浓的痛苦和不解。

“你向来说一不二,我有选择的权利吗?我都是听从你的安排,即便我百般不情愿,你耍耍脾气,撒撒娇,要么就是蛮不讲理往地上一坐,反正我总会妥协的。”

屈辱,愤怒,温晚脸颊迅速发红,声音变得尖锐,“你这样想我?”

“跟我怎么想没关系,我体验到的就是这样。”谢舒毓回答。

“我在你心里是那么糟糕的一个人?”温晚双手握拳,忍了又忍,才没有掀翻这满桌丰盛的饭菜。

情绪上头,她无法克制自己发出刺耳尖锐的爆鸣声。

“那你可以走啊,谁求着你来了,还不是你自己犯贱,非要来找我,到头跟我说,是我强迫你,让你为难了,给你体验感不好。”

心里有黑色的血流出,愤懑、疼痛,复杂的情感交织,谢舒毓眼眶隐隐发红,“是啊,一直都是我来找你,是我自己犯贱,你什么时候找过我?你说什么排兵布阵,可我还能通过什么方式,来判断人家到底是不是真的在乎我,需要我。”

“所以你就用相亲来试探?”温晚腾地站起,“我现在有家不能回,是谁害的,你敢说自己没责任。”

“我相亲是因为我妈老念叨我。”

谢舒毓反问:“你跟人跑,家都不要,谁逼你了?”

“是你!”温晚大声。

一时无话,谢舒毓怔怔看着她。

所以她才会一次又一次来找她,给她洗衣做饭,照顾她的生活起居,在她身边没有那个小君之后。

“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。”谢舒毓说。

鼻音浓烈,眼泪打了两个转,又憋回去。

“因为你胆小,懦弱,还特别自私。”温晚持续控诉。

“我也不想……”谢舒毓声音很轻。

她没有反驳。

争执对错,早就没有意义。一直以来,她过分趋向于解决问题,反而忽略了一些情感上自己和对方的感受,可事到如今,她连解决问题的能力都失去了。

该怎么办。

饭菜都凉透,胸腔漫长起伏,谢舒毓吸了口气,“你还吃吗,要吃的话,我用微波炉热热。”

“滚。”温晚眼神怨恨,综艺节目里的欢声笑语,只让她觉得虚伪、无聊。

“那我收了。”急着找些事情做,谢舒毓起身。

辛苦买菜,备菜切菜,端上桌没吃几口就套上保鲜膜,放去冰箱。她从厨房出来,客厅沙发温晚不见了,躲进卧室,门扉紧闭。

这里跟她宿舍的小房间相比,太过空旷,电视节目还在继续,有点声音也好,谢舒毓开始打扫卫生。

吸尘器很吵,此时此地,有些不合时宜,谢舒毓用脚盆接了水,蹲在地上,用毛巾擦地。

这招是跟上门做清洁的家政阿姨学的,扫拖一体,非常高效。

她确实愚笨,除了给人烧饭做菜,打扫卫生,不知道该怎么讨人家欢心。

或者,其实根本不是为讨好谁,只是选择以住家保姆的形态,理直气壮留在她身边。总得有个身份啊。

温晚一直在房间,谢舒毓默默做完手头的事,等手机电量充个差不多,起身来到卧室门前。

手臂抬起,两指弯曲,半空停滞几秒,最终收回。

关了电视,谢舒毓去门边换鞋,随后离开。

来过好多次,这座城市对她而言仍是陌生的,毫无归属感,天一黑就分不清东南西北。

小时候,她经常离家出走,但说来好笑,不知是她表现太过平静,还是别的什么原因,从来没人出门找过她。

担心被拐,被大灰狼吃掉,天黑以后她还是会乖乖回到家,所以没人知道她离家出走过。

双脚有自己的意识,醒过神,过了两条街,她来到小广场。

熟悉的场景重现,跟随记忆,她寻到广场东侧外围一处僻静地方,坐在树下长椅。

上次也是来看温晚,不过小君在,她识趣没出现,当晚就打车离开。

幸好没遇见坏人,司机师傅送她到楼下,叮嘱她快些回家,别在外面瞎逛,那时凌晨一点。

我是不是一个很糟糕的人啊。谢舒毓问自己。

所以,家里人始终对她不冷不热,只要期末考试能拿出一个漂亮成绩,平时无所谓她干什么,在谁身边。

终于,弟弟出生,他们迫不及待把她送走。

后来有了温晚,还是处理不好两人之间的关系,全部弄得一团糟。

胸口剧烈抽痛,想放肆大哭一场,眼眶憋得通红,又无泪。

怎么办,该如何安抚自己,要不还是回去吧,回到她宿舍的小房间,熟悉的小窝,躲进棉被,无所谓世界颠倒,睡一觉起来,烦恼全部忘掉。

这么多年,一点长进也没有,解决问题的方式仍是逃避。

也该回去了,周一还得上班。

离开小广场,路边拦了辆车,谢舒毓弯腰跟车里人商量,问他能不能送她出省。

“啊?”对面挠头,“我马上要收班了,不是很有空……”

谢舒毓理解,路程确实太远,所以才先提前打听清楚。

“没关系,您忙。”她继续下一辆。

路边站了半小时,不排除故意磨蹭,等人打电话来求和的嫌疑,也是真的不顺,谢舒毓一直没找到愿意送她回家的司机。

打算放弃,又接二连三来了车,本来只是随口问问,谁知还真谈妥了,谢舒毓犹豫两秒,上车。

到中环,司机扭头,再次跟她确定来回的过路费。

“我出。”谢舒毓靠在车窗回答,头颠得很痛,不打算挪。

决定要走,免得人家担心,还是发个消息告知比较好。

她坐直身体,去摸兜,也是这时候,发现她浑身上下什么也没有,身份证没有,手机没有。

温晚接到电话的时候,小区里里外外一圈都找遍了,她哭成个泪人,在物业监控室,差点要打电话报警。

“谢谢,谢谢,人找到了,平安的,只是手机忘在家里。”

温晚连连鞠躬道谢,离开物业办公室,一路飞奔。

谢舒毓整个人非常颓废,发现手机没带,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,就是回到温晚身边。

司机师傅不愿开夜车,倒松了一口气,反过来劝她,“你一个女孩子,大晚上不安全,还是早点回家睡觉比较好。说实话,晚上开高速,我心里也有点怵。”

来回一趟,车费小一百,谢舒毓蹲在路边抠鞋带,司机下车,一旁抽烟等。

熟悉的身影由远至近,谢舒毓起身,“我朋友来了。”

泪风干了,温晚气喘吁吁,见人平安,一颗悬着的心落地,站在她面前,没有责怪,也没有立即抱住她。

“是女生啊,我还以为她是跟男朋友吵架嘞。”

司机师傅去车里拿付款码,“其实我也不太愿意出省,到时候说不定跑空车回来,但她说她以前打过一次,又说加钱……”

他叽里呱啦,话不少,把人那点老底全揭干净,最后总结:“搞半天手机都没带。”

又说这年头,没了手机等于没了半条命。

还没缓过劲儿来,温晚手发抖,付款界面,连续输错数字。

第一次付了五块,第二次付了八毛。

“还好你不是多打两个零。”

中年男人大笑,“不然我可就悄悄地走了。”

“对不起,我太紧张了。”温晚说话还带着浓浓的鼻音。

第三次扫码,在司机提醒下,减去开始那五块八,她终于输入正确数字。

车开走了,红色车尾灯闪烁,像一双怪物的眼,恶作剧眨动。

夜风吹得有点冷,谢舒毓没能进卧室换衣服,只穿了件灰色短T,灯下人比纸薄。

“抱歉,给你添麻烦了。”外面吹了半天风,她声音也有点哑,“我不是故意的,真忘了带,我放在客厅充电,想多充一会儿的。”

“回去吧。”温晚还低着头,手机屏幕光幽幽发蓝,照亮她的脸,她哭得厉害,眼眶红肿。

群里最新一条消息,左叶说:[不至于想不开,又要跳楼吧。]

什么叫又。

[找到了,没事。]

消息发送,手机熄屏装进衣兜,两个荷包都沉甸甸的,温晚摸出左边那个,递还给她。

谢舒毓接过,屏幕上几十个未接来电,她又说了一遍“对不起”。

几秒的悄无声息,温晚在路灯下抬头,一张脸不知何时再次被泪水浸透。

“那人跟我说,你以前走过一次,也是这个时间,在高速上,是什么时候,我怎么不知道。”

“没有。”谢舒毓选择略过,“是我骗他的。”

不理会,眼泪大颗掉,温晚哽咽出声,“所以,你以前来找过我,在我不知道的情况,你没见到我,或还是见到了,我让你失望,你才会选择离开,直到现在还是埋怨我,又一次不告而别,惩罚我。”

怎么又在哭。

心痛皱眉,谢舒毓牵住她手,将她点点拉向自己,“我没有不告而别,只是手机忘带。”

“所以你想等到上了高速才告诉我吗?”温晚嘶吼出声,“等到我追也追不上的时候。”

有路人经过,谢舒毓毫不犹疑,揽她入怀,让崩溃的情绪和眼泪得以在安全的地方释放,躲藏。

“是我要说对不起。”

温晚不敢想象,如果谢舒毓出事,她余生该如何度过。

她连连摇头,声音含混,“我不该逼迫你,也不该对你说那些话,我的本意不是那样,你原谅我吧。”

“只要你别走,别丢下我,我肯定乖了,我什么都听你的。”

她抬起湿红的一张脸,不顾路人惊诧眼神,咬住谢舒毓有些皲裂的唇。

湿的,热的,这个吻,如此特别,跟以往精心准备的许多个口味不同,这次是咸涩的。

苦中带甜,满是真心,困境中的她们尝到了爱的另一种味道。

这疼痛也令人着迷。

第44章来收拾我

初夏是栀子先开,几场大雨下过,悄没声儿的,花还没见着,香气就幽幽飘来鼻端。

不经意回眸,枝叶间雪白的几朵,左右张望,见四下无人,偷偷摘一朵带回去,屋里能香上好几天。

她们身后就有一株。

没急着回家,谢舒毓和温晚坐在小区绿带旁边的长椅,头顶庭院灯撒下温暖黄光,披盖在肩膀,像一床暖融融的小被子。

夜已深,外头没几个人溜达,谢舒毓声音很轻,像浮在半空,几年前那个初夏,仍记忆犹新。

“你走夜路,不害怕吗?”温晚靠在谢舒毓肩膀,把人的一双手紧紧裹在手心,好好裹着,裹严实喽,怕不见喽。

谢舒毓说害怕呀,高速上车开得可快了,仪表盘太远看不清,也不知车速多少,窗外头黑乎乎一片,感觉车在飞,人也在飞,后排座攥着安全带,手心里全是汗。

“兴许也没多快,就是走高速的正常速度,是我胆小,心慌,把当时的一切都夸大了。”

包括情绪。

那之后,谢舒毓好长一段时间不敢坐小车,天气好的时候,下班宁愿走回去。

就像冬天老是被静电打,摸门把的时候,会不自觉缩一下手。

“工作太多了,家人太烦了,晚上睡不着emo了,就说死吧,干脆死了得了,死了一了百了。身体真出点什么毛病,经历什么危险的时候,全世界的神仙,家里祖上几代先人全拉出来,求祂们保佑。”

话至此,谢舒毓笑了下,“怕死,想活。”

没活够。

“那你还搭夜车。”温晚无聊捏着谢舒毓手指玩。

她手细,长,右手握笔握久了,中指那有道小小的拐,手指头也是歪的,覆了层薄茧。

怪不得她要买指套。

她的手漂亮是漂亮,从小家务做得多,又画画,肉不如她的软,皮肤也不如她的嫩。

但……

怎么说呢,糙糙的手,摸在身上有一种别样的感觉。

温晚形容不出来,她自觉是个浅薄的女人,非要她说,就是更痒了。

“你知道的,人总有冲动的时候,冲动是中性词,有正面的,也有负面,生活偶尔需要冲动,带来一些预料之外的惊喜。”谢舒毓回答。

可她今天不是冲动。

这里不是她的家,她只是想打车回家,回到她的小窝。

即便让她滚,领导也得提前一周,甚至提前半个月通知,等她找到新的住处。

而不是在对方下达指令后,立刻、马上就打开门走出去。

这些话没必要讲。

她知道说了以后,温晚一定会非常愧疚,然后呢?她的意图不在让温晚难堪,也不需要以对方的疼痛作为养分来壮大自己。

“所以在家门口看到傅明玮,你反应才那么大。”他送了跟小君一样的黄玫瑰。

温晚小心抬起脸,观察谢舒毓神色,心里盘算着,到底要不要讲。

“我不想听。”未卜先知,谢舒毓提前开口打断。

温晚挫败,“那总不能一直这么误会着,我始终有个把柄攥你手里。”

“对啊。”谢舒毓温和的笑笑,“你的小尾巴被我揪在手里,我拽一下,你就得回次头。”像小猫,不满哼唧两声,亮出爪子挠。

如果你有一只小猫,可以试着轻轻捏一捏它的尾巴,别弄疼它就是,可好玩了。

温晚想了想,说行吧,“反正你之前也去跟人相亲了,一人一根小尾巴,算公平。”

“但我这次不是在排兵布阵。”谢舒毓心里还是有个疙瘩,“我手机真忘带了,我不是在演戏。”

好巧,几分钟前,温晚确实想过这个问题,谢舒毓到底是不是故意让她着急,顺势给她递台阶。

现在单拎出来讲,把疑问打破,隔阂的壁垒反而越砌越高。

“你还在生我的气。”

温晚顿时挫败,“我都道歉好多次了,你刚才也答应,明天再走的。”

“我没说现在要走,也没生气。”

谢舒毓有时真想不明白,她们怎么老是吵架,这二十多年还愣是吵不散,好几次,都不联系了,过阵子又恢复关系,见了面有说有笑的,还跟从前一样好。

好无奈,谢舒毓声音稍显疲惫,“我就是跟你说一下,我没有在跟你玩什么孙子兵法,欲擒故纵。”

她心里还是介意她对她的看法。

“我知道了。”温晚声音闷闷的,“我不该那么说。”

“没关系的。”还是不舍得,谢舒毓安抚,“我也对你说过很难听的话,这世上,没有谁的人生是真正完美无瑕,经得起显微镜细细探究,不用对自己那么严格。”

她想表达什么呢。

“我们在一起那么久,吵过数不清的架,但最后,我们还在是会牵手坐在路灯下,心平气和说话。”

在小广场的时候,谢舒毓特别想哭,但就是死活哭不出来,现在她们又好了,她不想哭了,眼泪猝不及防划过面颊。

“我就是感觉特别神奇,吵过那么多次,我们……”

我们还是那么好,那么亲密,我难过是以为将会就此分离,我落泪,是庆幸我们又重逢。

没有人可以拆散我们,包括我们自己。

绵软的触感贴上脸颊,小心翼翼,吻去湿咸的泪,温晚的唇,难得像她的名字那样轻柔,满是疼惜。

睫毛羞赧眨动,谢舒毓手按在温晚大腿,提醒,“还在外面呢。”

“不要紧的。”温晚安抚,小舌舔过她腮帮的泪珠,又忍不住更近一步,贴在唇角,埋首在她颈窝,一下一下,亲吻她形状好看的锁骨。

“没有人看见……”

空气中漂浮的清冷忧伤味道,经体温发酵得黏腻、暗昧。

她们开始接吻,夏夜独特的微凉气息,还有彼此从衣领里钻出,若有似无的一股暖香。

唇舌勾缠,反复辗转研磨,牙齿轻咬,交汇的呼吸温度叠加,从脖颈处流过的血被烘热,走遍全身,驱散寒冷,额际微微出汗。

听见远处传来模糊的交谈,分离时依依不舍,温晚闭上眼睛,枕在谢舒毓肩头,静静平复,握她的手,握得更紧。

尽管低着头,温晚还是感觉到强烈的视线牢牢黏着在她们身上。

是谁,她默默猜想,老的少的?什么性别。

猛地抬头,温晚直望向前方,出人意料,竟是两名少女,手牵着手,紧依偎着,这么晚了,不知从哪里鬼混回来。

“是一对吧。”

走远些,她们小声嘀咕。

时代真是变了,以前看到两个女生在一起,人们只会说,她们是好朋友,很好很好那种,现在都能看得出,究竟是朋友还是女朋友。

“她们也是一对吧。”温晚等人走进楼栋,开口说。

她想起她们的少女时代,也是这样,成日里出双入对,睡觉也不分开。

“我们那时候,好像还没有这种意识。”温晚说。

“怎么会没有。”

谢舒毓提醒说:“叶子呢,她都跟人谈上了,你没意识?”

温晚仰脸,“我那时候真不觉得,我以为她是书上学的,玩新潮,就像她学抽烟,并不是真的喜欢抽烟。”

高中学习忙,心性不定,温晚信不过,也能说得通,那大学呢?谢舒毓问。

温晚努力回忆,“大学,确实有一些人追我,但我都没什么感觉。”

她只觉得烦,各种各种的人,成天往她跟前凑,给她买这买那,她根本不缺好吗,明确拒绝,还是挡不住的狂蜂浪蝶。

男生还好,女生会撒娇,她狠不下心,任由人跟着,周末跟谢舒毓见面,身后总有小尾巴。

“是不是因为我太受欢迎,你才会刻意疏远我?”

疏远,谢舒毓哪儿敢。

“看到你身边有别的人,识趣些让出位置,不想当电灯泡而已。”

但每一次,温晚都倔强把谢舒毓介绍给她的新朋友,人一周一换,或是一月一换,开场白永远不变。

——“介绍你认识,这是我最好的朋友,小筷子,我们从小就认识。”

压马路,逛公园,去学校附近新开的小馆子吃饭,左叶去外地上大学了,但她灵魂永驻,三角关系一直持续到毕业。

温晚身上有一种奇妙的能力,她像一块磁铁,什么也不用做,光站在那里,就能吸引人主动靠近她,向她示好。

而谢舒毓是温晚世界里,另一种更奇妙的存在,温晚身边所有人,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家伙,第一好友的身份,不可撼动。

她们相处时,温晚接起电话,第一句永远都是“我跟小筷子在一起呢”。

这句的前提,一定是“你在干嘛”。谢舒毓脑海中模拟过很多遍。

那些人打电话约她出去。

下一秒,温晚挂断,两条手臂会死死抱着谢舒毓胳膊,“我不走,我就在你身边。”

所以呢,我要感激涕零,还是宽厚表示说,“你去忙吧”。

都说过,大学四年,这些话谢舒毓都说过。

吵起来,温晚就走了,没吵,稀里糊涂过完一天。

她们的关系,反而不如高中时候纯粹。

大学毕业,谢舒毓继续读研,温晚玩了两年才开始上班,祖国大地,她几乎走遍。期间,她发在各种社交平台的旅行照片,新朋友老朋友,都没有谢舒毓。

学习和打工之余,谢舒毓翻不经意刷到她动态,心里酸酸的。她身边不缺朋友。

终究,那些人离开,有了各自的工作、家庭,温晚的彩旗飘飘时代结束,也回归家庭,把床底下的糟糠妻翻出来,洗洗晒晒,搂怀里随便说点什么,就哄好了。

我是你的什么?谢舒毓在心里悄悄问。

除开习惯和依赖,还剩下什么。我不来找你,你会去找我吗?

或许,你并没有像你说得那么爱你,只是因为我足够听话,不用喊就自觉站到你面前,对你俯首帖耳。

所以不必向我解释你跟小君的关系,我哪有资格跟她相提并论。

“回去了吗?”温晚说。

摇头,胸腔漫长起伏,压下眼底潮涨,谢舒毓想再坐会儿。

“你是不是还在生气,因为我对你说了难听话,你不想踏进我家门。”温晚话语直白。

摇头,谢舒毓避而不答,“你听,有蛙鸣。”

温晚果然被吸引,侧耳倾听,脑袋动动,“好像就在前面那个水池。”

谢舒毓牵着她去找,池子边果然发现一只,灯下翠绿色,小巧可爱。

“这是什么蛙!”温晚兴奋,凑近观察,小蛙吓到了,缩在砖石缝里,一动不动。

“雨蛙。”谢舒毓摘了两片树叶,把迷路的小蛙揪起,放回池塘。

池子里的睡莲长得好快,都有花苞了。谢舒毓说:“你家生态还挺好的。”

“这不是我家。”温晚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,“只是我租的房子。”

谢舒毓笑笑不说什么。

小区里逛了一圈,回到单元楼下,温晚往树丛里指,想摘花。

左右看看,谢舒毓朝着绿带走过去,挑了朵半开的。

“你呢?”温晚飞快踮一下脚尖,“摘两朵吧,我们一人一朵。”

第二朵就没选了,谢舒毓对自己一向马马虎虎,摘完两朵都递过去。

“还是大花栀子,重瓣的。”

开心了,温晚捂嘴偷笑一下,“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呀。”

摘都摘了才说这些。谢舒毓安慰说没关系,“就当给它修枝,促新芽,再说你不是交了物业费的。”

“有道理。”温晚美滋滋捧着花,蹦蹦跳跳回家。

折腾半宿,晚饭也没吃几口,电梯里温晚就嚷嚷说饿,谢舒毓进门换了鞋,去热菜。

温晚颠颠跑去帮忙,插不进手,左右转圈,像只讨食的小狗。

“你去坐着吧。”谢舒毓嫌她碍事。

温晚不,一把抱住她腰,“就算我什么也不干,我也要待在你身边。”

脸上情绪淡淡的,不见个笑模样,谢舒毓站在料理台前,等微波炉转盘一圈又一圈,好像能把她们之间的关系也热一热。

饭桌上,温晚连连献殷勤,不住给谢舒毓夹菜,说小筷子你吃这个呀,这个好吃,哇哇哇,这个也好吃,你快尝尝。

“都是我做的菜,“我当然知道什么味道。”谢舒毓无奈,“又不是吃酒席,你别忙了。”

而且本来就很好吃,谁敢说不好吃,杀了!

“人家想跟你套近乎嘛。”温晚卖萌嘟嘴,“这你都看不出来。”

谢舒毓默了片刻,“上次在家,我跟家里人吵架,就是因为我妈一直给我弟夹菜,我弟又夹给我,我们才吵起来。”

歪着脑袋听人说完,温晚一样一样夹回去,完了还不够,米饭也扒走,一双大眼睛无辜把人瞅着,“这样总行了吧。”

欠欠的。

谢舒毓看看面前的空碗,又看看她,“你吃不完试试,看我怎么收拾呢。”

“我肯定要吃饱饱呀。”她拍拍肚子,等着你来收拾我。

脸颊微微发烫,谢舒毓不吭气。

哄人是温晚的长项,撒娇是娘胎里带来的天赋,谢舒毓不会,也招架不住,到底是没舍得跟她置气。

至于温晚口中的“收拾”,谢舒毓起初以为,今晚不会发生。事到如今,她对于自己在与温晚的强弱关系里,还是有些拎不清。

她以为,只要她不愿意,温晚就不能强迫她。毕竟她是1的嘛。

饭后收拾碗筷,温晚说下周想买个洗碗机,谢舒毓靠在门边看她收拾,身体明显僵了一瞬,“你要长住?”

“不啊。”温晚慢吞吞擦灶台,“买那种小的,以后搬家也可以带走,等你买房就给你用,你不用买了。”

“那你什么时候搬家。”谢舒毓紧接着问。

温晚回头看她一眼,笑。

谢舒毓明白了,点点头,转身走开,说“我去洗澡”。

她没防备,以为温晚还有一会儿才能收拾完,也没往那方面想,门就没锁,中途正闭着眼睛搓头发,耳边乱七八糟一阵动静,什么东西滑溜溜贴来怀里。

谢舒毓吓了一跳,水冲掉眼周泡沫,定睛一看,除了温晚还能是谁,她双眼黝黑明亮,满是恶作剧得逞后的窃喜。

速度可真够快的,温晚就把自己扒光了,水淋湿皮肤,灯下白得发光,嘴角笑藏不住,说“别丢下我呀,我们一起呀”。

谢舒毓真吓坏了,浑身都是泡沫,又不能打开门跑出去,直往墙角缩。温晚贴着她,抓着她手往心尖送,“你别着急,其实我来找你,是有正事要跟你说。”

弯腰蜷在那,谢舒毓磕磕巴巴说什么事,温晚托着她手,捏捏自己,“好奇怪,为什么一碰就立起来了,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呀。”

“啊?”谢舒毓懵了,真以为她有什么事,忙低头去看,皱着眉,挺严肃的。

温晚靠在人怀里,睫毛挂了水珠,扑闪扑闪,表情充满天真,“你试试看嘛,感觉真的很奇怪耶。”

“是正常反应吧。”谢舒毓傻乎乎的,还在那研究,“上面有很多神经元,平滑肌纤维受到外部的刺激,就会发生变化。”

脸蛋红红,像喝醉酒,温晚歪了一下头,“小毓老师懂得真多。”

什么小毓老师,谢舒毓疑惑。

“你微博那些粉丝,都那么叫你,喊你小毓老师。”温晚空闲的时候一直在刷。

还有人给她留言问她是不是直的,说看她面相,好像有点不对劲哦。

温晚评论说直啊,可直了,从来不近女色的。

发完那句,扔下手机,温晚站在洗手间门前脱个清洁溜溜,本来以为还得来回打两圈,没想到,谢舒毓放松警惕,又忘了反锁。

“那尖尖这里没有问题的话,小毓老师给我诊诊,里头有没有囊肿呀,硬块呀什么的。”

温晚挺腰往人跟前送,“最近好不舒服,小毓老师给治治嘛——”

水扑脸,湿发紧贴着腮,谢舒毓眉头深皱,一脸倒霉相。

她终于反应过来,问:“你干嘛。”

“你猜。”温晚笑嘻嘻。

水打得眼睛睁不开,泡沫冲个差不多,谢舒毓僵僵立在那,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
温晚关了水,扭身压了两泵沐浴露,涂在她手心,往身上带,“小毓老师,你行行好嘛……”

那触感令人心惊,谢舒毓开始以为,在倒计时之前,她可以做到心无波澜。

温晚背过身去,两手抬高,撑在瓷砖墙,腰肢塌陷的同时,某处高高拱起,最诱人的角度,任由水拍。

她回头,“你还不来吗?”

沉了口气,谢舒毓走近她,双手有自己的意识,而怀中人,比水更为韧性,更为柔软。

被撑开,温晚长叹一声,仰颈,全身的重量往后倒。

明明昨晚,还是今早,记不清,总之,谢时毓曾攥着被角指天发誓,说保证再也没有下次,她们还是好朋友,就当一切没发生。

她明白,自己已经沦陷,一再受诱,可眼前的一切,又如何让她不被诱。

她们吵架了,温晚在讨好她,用自己,饱满粉润的唇,水蛇般腻滑的手臂,柔软的腰,等等,给出强烈反应,全身上下都在诉说对她的迷恋。

洗干净了,谢舒毓用毛茸茸的大浴巾把她包起来,捧起她的脸,再次被那绯色所迷,吻她唇,恨不得将她一口一口吞吃入腹。

“我腿酸。”温晚有些萎靡,半靠着谢舒毓,“想躺着。”

“嗯”一声,谢舒毓给她包好头发,直接把她抱起,放倒在卧室大床,再进行系统擦拭。

温晚懒懒躺在那,看谢舒毓弯腰忙活,头发都没空去擦,发尾晃一晃,掉下颗水珠,冰冰凉溅落在皮肤,就咯咯笑。

“讨厌,故意欺负我。”她嗓子喊得有点哑了,沙沙的,格外性感。

“我先处理。”谢舒毓去柜子里翻干净毛巾,站在床边,把头发先包起来。

“欸——”温晚一面哼哼说累,一面又闲不住,脚尖勾去人膝弯,猛地一收。

没站稳,谢舒毓倒在她身上,手肘撑床,蓬松的被面大块塌陷,她们碰了下唇。

“偷亲我。”温晚笑盈盈,眼波流转,十足魅惑。

在忙的时候,谢舒毓不讲话,忙完还是说得少,薄薄的眼皮低垂,睫毛微微发颤,说:“没有啊。”

“你好容易害羞。”

温晚侧身躺,谢舒毓头发全部包起来了,明亮的灯光下,皮肤细腻通透,下颌位置,鬓角处有软嫩的绒毛,她手指一下下划拉着,又坏心去玩人家耳朵,说“好烫哦”。

谢舒毓往后躲了下。

温晚再次去捏,这次很用力,准确来说应该是揪。

“不许调皮。”谢舒毓教导主任的语气。

温晚开心大笑,一把抱住她,“我就喜欢你跟我说‘不许调皮’,超喜欢!”

第45章《下不为例》

十五岁的时候,感觉三十岁好老啊,真的好老啊,完全想象不到自己那时候的样子。

穿什么样的衣服,留什么样的发型,会不会变得很有钱,是成为时尚杂志封面上美艳动人的摩登女郎,还是受到传统刻板印象的影响,婚姻中日复一日肥胖臃肿,成天围着灶台和孩子转。

十五岁的少女,世界纯粹,只有写不完的卷子,上不完的课和考不完的试,关于爱情,懵懵懂懂,那点旖旎的小心思藏得很深。

二十岁,好像摸着些门道了,以为再长大些就会好,各方面都好,事业好,爱情也好,更大程度的自由在前方等待。

稀里糊涂,到了三十岁,发现也就那样吧,抛开事业和家庭不谈,还是小时候那副臭德行,脾气暴躁,性格恶劣,动不动就情绪失控,崩溃大哭。

开始独居,不能再甩锅给任何人,一团乱麻的生活中,更深的挫败感源于发现自己真的是个大废物。

无可救药的大废物。

网上说,要学会爱自己,跟自己和解,取悦自己,谨防pua,大家都听进去了,所以到处一片骂声。

放过了自己,但没有放过别人。

躺在房间的大床上,听外面下雨,这是个多雨的季节。

谢舒毓其实很少去埋怨别人,情绪失控时确实会讲些难听话,可以称之为一种自我防卫,事情结束,脑海中无声复盘,更多是伤心。

责怪自己没有处理问题的能力,把本就糟糕的一切变得更糟糕了。

这种伤心几乎贯穿她整个人生。

所谓完美,只存在自己眼中的别人,为什么被冷落,被欺负,被抛弃,会下意识自省,一定是我还做得不够好。

可我还要怎么做,我给出的,已经是尽我所能的一切了。

“我回来啦!”身后一声欢呼,随即床垫塌陷,身体弹跳几下,一双柔软的手臂环来腰肢,凉丝丝的潮气透过睡衣贴来皮肤。

谢舒毓摸到她手,提醒:“再补下护手霜吧。”

“你嫌弃我手糙啊。”温晚立即大声说。

“没有啊……”谢舒毓有些无奈,“只是我一来,你就得洗碗。”

她想说,其实她可以包揽一切,她可以表现得更为完美,反正那些事都是从小做惯的,没有哪条法律规定,家务必须平摊。

温晚想了想,翻身爬坐起,“等我。”

她跳下床去挤了护手霜回来,在谢舒毓身后命令说“起来”,把人的一双手抓来,捧起,乳白色膏体涂抹开,又教学说:“你拍拍巴掌,呼呼几下,很快就干掉,吸收掉。”

她说“呼呼”的时候,连续晃荡手臂,严峻地噘着小嘴,可爱到犯规。

谢舒毓有模有样学,盯她几秒,忽然笑倒。

“什么呀!”温晚扑来,“你笑话我,是不是笑我蠢!”

她拍脸的时候,谢舒毓也是这种表情看着她笑,还说怪不得你脸蛋总是粉嘟嘟的,原来是打肿了,充血。

“你不许笑,这都是有科学依据的,如果你没有耐心一直抹一直抹,就呼呼几下,加快蒸发嘛!”温晚有理有据。

所以啊,就是这样的温晚,才让她一次又一次,飞蛾扑火。

谢舒毓笑着牵住她手,“是你太可爱了,让我好开心。”

你好任性,好调皮,热衷恶作剧,脑袋里用不完的馊主意,三十岁的人了,还动不动就往地上坐,最会耍赖皮,有时简直让人恨得牙痒痒。

偏偏,你恣意纵情的一面,毫无保留向我袒露,像森林中偶遇的一只魔法小精灵,从花丛中蹦跳着来到我面前,牵我到你树洞里的小房间,把你稀奇古怪的收藏都向我展示。

——“是你太可爱了。”

如此乏味的我,死板的我,无法不被你吸引,又好容易自惭形秽,言不由衷,恶语掩饰爱意,将你推离。

是你太可爱了。

本是扬拳作势要打,冷不丁被夸,温晚讪讪的。

欢喜涌来,她脸颊开出灿烂桃花,挣脱一只手,轻轻捶一下,“什么嘛,讨厌鬼。”

谢舒毓不说话,只是抱住她,深深凝望着她,怪不得,大家都喜欢她。

被看得有点害羞,温晚垂下眼帘,“是不是很想亲我呀。”

“是你想被亲亲吧。”

谢舒毓坏心捏住她嘴,捏得扁扁,欺负她,都是半开玩笑的形式,“你学鸭子叫,学得好,我就亲你。”

温晚听话,跳下床学鸭子走路,身体左右摇晃,发出连串粗噶叫声。

谢舒毓大笑。

“我叫完了。”温晚蹦跶上床,闭眼,等人来亲。

得逞,谢舒毓邪恶弯唇,“想什么呢,我怎么会亲一只鸭子。”

“啊?你敢耍我!”温晚拳头小雨点般落下。

谢舒毓四肢并用抱住她,“使用技能,老树盘根!”

温晚不知联想到什么,打得更凶了。

第二天上午,谢舒毓赶早去了菜市场,买了馄饨皮在家里和馅,又替温晚整理过冰箱,冷冻层满满登登,塞满包好的大馄饨。

名副其实的大馄饨,不是外面卖的那种,开店三年猪只受了点皮外伤。

她坐在客厅茶几前,看搞笑综艺,耳边是温晚接近发狂的爆笑声,外面下雨,家里开灯,四处暖融融,莫名有过年的感觉。

似有所感,温晚“欸”一声,“要不今年,你去我家过年吧。”

“好啊。”过年早着呢,到时还不知道什么情况,谢舒毓先答应了,哄她开心。

温晚挺身坐起,揪颗洗好的葡萄塞进嘴里,也给谢舒毓喂了两颗,“你包那么多,我吃不完。”

“你晚上加班回来,外卖配送费也跟着涨,做得还不一定干净,馄饨干拌加汤都好吃,肉馅手剁的,可劲道。”

谢舒毓给她安排得妥妥的,“我在宿舍,都吃不到呢。”

“你也做呀。”温晚随口接。

谢舒毓摇头,“我可没那么好的兴致。”

温晚不懂,“为什么给别人做就有兴致,给自己做就没有?”

谢舒毓说,有空你给我做顿饭呗,温晚一口答应,说好呀,也让你尝尝我的手艺,于是谢舒毓说,你平时也试着自己做,别老吃外卖。

温晚立即摇头,“不想。”

“那就是了。”手指在小碗里沾点清水,抹在馄饨皮上,指尖轻巧飞舞,不见如何操作,馄饨已经搁进撒了面粉的托盘里。

温晚领会了她的意思,见盆里肉馅还不少,让她别包了,“到时候你还不是得过来给我煮饭吃。”

“我可能……”她声音很轻,被海浪般的欢笑声淹没。

吃饱就犯困,午饭后温晚在沙发上打盹,谢舒毓去她房间给她收拾衣柜,夏天的裙子啦,短裤啦,包括睡衣,全部挪到顺手的地方,春冬的厚外套和毛衣挂到里面去。

床上用品全部拆换,塞进洗衣机,房间打扫干净,她似乎要把自己留在这里的痕迹全部抹除。

昨晚睡前,谢舒毓买好了今天的车票,下午四点,比往常提早些,想到家忙完卫生后,睡前给自己留出两三个钟头,用来放空。

对于温晚来说,跟朋友在一起,即便是喝酒到凌晨,喝到一摊烂醉,不省人事,也是充电。

对于谢舒毓来说,却是种莫大的消耗。

继续几周,没有自己的时间,画画也好,发呆也好,她快被掏空了。

整理好背包,谢舒毓轻手轻脚走到客厅,发现温晚醒了,正躺在沙发玩手机,咯咯傻笑。

看到谢舒毓,温晚蓦地弹起,“昨天!我在你微博评论人家,说你不近女色,结果那人去翻了我相册,看到我们上大学时候的合照,现在跑来问我是不是你女朋友。”

“你别透露太多,注意保护隐私。”谢舒毓把包放在沙发上。

温晚哼哼倒下,“我说不是,好朋友而已。”

默了几秒,想想气不过,“是那种会打啵,一张床上睡觉,摸遍全身,负距离的朋友而已啦,又没有人规定,朋友必须是什么样的。”

“我要走了。”谢舒毓站在饮水机边,手攥着包带。

“现在?”温晚坐起,飞快看了眼墙上钟表,“那么早。”

“有稿子要画。”谢舒毓轻声说。

“那你昨晚怎么不告诉我?”温晚立即识破,“你在撒谎,你车票是昨晚买的,即便上午接了稿,你中午之前就该告诉我。”

谢舒毓状态始终瘟瘟的,“就是怕你生气,才不敢跟你讲。”

“你骗我,我才会生气!”

像只炮仗,一点就炸,温晚坐在沙发,用力摔打拳头,“你昨晚就想走了,不是吗?忘带手机而已,不然现在都在家睡大觉了,你想走,提前跟我说一声会怎么样,我还能把你关起来?”

她看到沙发上的旅行包,火气更是压不住,“每次都这样,你经常这样,你还说自己没有逼我,你看你,把我逼成什么样了。”

耳边,温晚质问不休,谢舒毓脑袋“嗡”一声,什么也听不见,世界颠倒,海水淹没,她感觉站立不稳,手撑在沙发靠背,对周围的一切,对自己感到深深的困惑。

她又搞砸了一切,到底什么才是正确的,该如何表达,又如何实施,所谓经验,一定要从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提取吗?

温晚后来又说了什么,谢舒毓没听清,只模糊捕捉到“你走吧”,三个爽脆利落的音节,再回过神,已经站到电梯间。

这是第一次,温晚没送她。

其实,她留够了安抚的时间,还脑补了一些分别时恋恋不舍手拉手的温馨画面,期待有离别吻。

只是没想到,温晚反应那么大。

在小区楼下搭地铁,车上,对这座城市还不太熟悉的缘故,谢舒毓努力集中精力,聆听站台播报,还是坐过站。

下车,在对面等,上车后,她收到温晚消息。

[我讨厌你。]

因为这四个字出了会儿神,又坐过站,下车,继续去对面等。

谢舒毓心中暗暗发誓,以后再有人在她面前拿年龄说事,说什么三十而立,她一定会狠狠反驳。

狗屁的三十而立,连搭个地铁都搭不明白,某人兢兢业业半辈子,干到快退休,还不是个副的。

在留出足够多时间的前提,还是踩点进了站台。

温晚那条消息,谢舒毓在输入框删除掉一串的省略号,“哦”,还有呲牙笑表情后,输入“我喜欢你”,四字,以怀柔反击。

[我讨厌你。]

[我喜欢你。]

[我恨你。]

[我爱你。]

表白都藏在玩笑里,面团做的心,随便打,随便捶,稀巴烂一团,自己找个地方揉把揉把,还是爱你的形状。

怎么就长了张钢浇铁铸的小嘴,油泼火烧,处以极刑,坚决不吐露一丝心声。

搞砸所有关系,失去身边所有人,或许也是一种天赋。青山从眼底流过,谢舒毓自嘲笑笑。

上一次,她们一起搭车回家,经过隧道,她“略施小计”,惹温晚泪流不止,最后买了包好丽友。

其实很难吃,早就不是小时候的味道了。

而她们也早就不是小时候的她们。

那句“我爱你”,孤零零躺在对话框,直到夜深人静,也无人理会。

还是自己的小窝睡着最踏实,躺在床上,谢舒毓无聊在后台翻私信,为得到那么多人的喜爱感到受宠若惊,心上难愈的伤,像被覆了层黑褐清苦的草药泥。

流量时代,这热情让人招架不在,她发了条微博感谢,用大堆表情传递内心,另外还给自己和杂志社打了广告。

有人评论,说小毓老师,看看私信呀,谢舒毓点进对方头像,竟是网上很有名的一位小说作者,想给自己笔下的人物们出本插画集,已经联系了出版社,正在寻觅合适的画手。

没心思再伤春悲秋,谢舒毓立即爬坐起。

互换联系方式,对方询问她是否愿意,还有点小心翼翼的,谢舒毓欣喜若狂,恨不得以头抢地,想了想,保守起见,说周一上班问问领导。

[非常喜欢小毓老师的画风,期待您的加入!]

等不及,谢舒毓先问过学敏,心里有个底,谁成想那边直接打电话过来。

“还没休息呢,学敏姐。”谢舒毓接起,紧张死了,像朵小蘑菇,蹲坐在床头。

“辅导小孩写作业呢,欸我真服了,真不知道这书是她念的还是我念的。”

学敏发愁啊,说等到了初中怎么办,数理化她一窍不通的。

“正好到阳台上透透气。”

怎么办呢,谢舒毓傻在那,她不太会跟人聊天,光想怎么解决问题,数理化她也比较一般呐。

幸好,学敏只是随便跟她抱怨两句,很多话,从嘴里说出来,真没那么多特别的含义,说说而已,发泄情绪。

学敏那意思,是悄悄的,谁也别告诉。

“你在外面接私活,没问题,网络上帮忙宣发,也没问题,劳动合同里没有规定说不让,但你不能在办公室里说,让领导听见,懂吗?不然领导也难办,你让别的同事怎么想呢。”

学敏说幸好你提前问我了,只要价钱合适,你自己看着办,但有句老话,叫树大招风,该低调咱还是得低调,你不说,大家都装不知道,对吧。

谢舒毓千恩万谢,问燕燕生日是什么时候,给她买礼物。

“不用,你愿意来找我,说明信得过我,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,尽管来问姐,姐一定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”

学敏说小孩作业还没写完呢,有事明天上班说,爽快挂了电话。

谢舒毓捧着手机蹲在那,久久不能回神。

怕她拒绝,其实对方已经给她报过价了,什么版税啦,分成比例啦,还有插画集的定价啦,在这个行业里,这些东西她大概了解一些,计算器大致一算,数字弹跳出来的瞬间,她吓一跳。

对她来说,那简直是天文数字。

学敏说干啊,肯定干,你现在出名了,人家看中你专业水平,更是看中你的热度,以后签售说不定还带你去呢,你长得好看嘛,现在网络环境对你们这种女孩子很友好的。

听起来没少在外面接私活,相当有经验。

才跟学敏当了几年同事,学敏像妈妈一样疼爱着她,家里做点什么小零食都给她带一份,她心里有事了,嘴不说,脸上显出来,学敏会主动来问。

学敏刚才还说,别觉着麻烦我,如果实在过意不去,想买什么你就买吧。

双肩微耸,谢舒毓蹲在床头,“呜呜”哭起来。

喜欢学敏姐,想成为她那样的人,更羡慕燕燕,有个那么好的妈妈。

工作是解忧良药,那句被晾在聊天界面的“我爱你”,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。

温晚在二十分钟内连续拨打了十几个电话,都提醒在通话中,她不打了,猜想谢舒毓可能把她拉黑,也不想在浏览器傻乎乎打字搜索。

太幼稚了,十几岁小姑娘才干的事情。

两分钟后,她输入“提醒通话中是真的通话中还是被拉黑”。

网上说什么的都有,最好的办法是找人帮忙,再打个试试。

家里没有备用机,叶子和阿音?不可能,会被笑死的,而且她们绝对不会帮她保密。

妈妈和表姑姑?也不行,深更半夜,就别让大人替她们操心了。

“行,你够拽。”温晚手机扔床上,指着骂,“有本事你这辈子都别挂电话,我就永远也打不进去!”

二十分钟后,她洗完澡出来,没忍住,又给谢舒毓打了一个。

手机听筒开始“嘟嘟嘟”,温晚瞬间挂断,心跳骤然加快。

不是拉黑!那谢舒毓刚才在跟谁打电话,她是不是出轨了?身边有别的女人了?大晚上跟人聊骚?

转念一想,不对啊,她们都没在一起,谢舒毓就算真有女人,也无法构成出轨事实。

她们好朋友来的,再往深了说,也不过是炮友。

有过炮友的都知道,这里面门道有多深,不干涉人家私生活是基本道德标准。

思及此,温晚笑起来,都炮友了,还讲什么文明,谈什么道德。真幽默。

“你有什么了不起,不接拉倒!谁也别理谁!”温晚一气之下,把谢舒毓微信拉黑。

十分钟后,她把冰箱里上午剩的几颗葡萄吃完,抓起手机,又颠颠把人拉出来。

不管怎么说,她们是朋友,谢舒毓一个人住,万一磕哪儿碰哪儿了,打电话发消息找不到人帮忙怎么办?尽管她什么忙也帮不上。

所以这期间,谢舒毓有给她发过消息吗?有发现自己被拉黑吗?

这个问题,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上午,大部门会议。

置顶的聊天框静悄悄,温晚咬着笔杆子,愁啊,愁啊,到底咋回事嘛!

“温经理。”不知道谁喊她。

温晚抬起头,见是傅明玮,送他个大白眼。

午休时间,她腾出空,到底还是把电话打过去。

“喂?”谢舒毓接起,正在人行道上走。

学敏昨天辅导小孩功课,气着了,午饭放在冰箱里,忘了拿,谢舒毓说正好,请她外面吃。

学敏也不客气,平时喜欢刷些探店视频,收藏夹里攒着,这时正好派上用场,两人打算去吃干锅,往公交站台去。

温晚听见她声音,心里顿时就好受不少,闲着的那只手揣在西装口袋里,一下下怼。

“你在干嘛呀。”

“走路。”谢舒毓言简意赅。

温晚“哦”一声,“走路去哪里。”

“吃饭。”谢舒毓回答。

温晚:“吃什么呀。”

谢舒毓:“干锅。”

温晚:“什么干锅呀。”

谢舒毓:“到时候看。”

温晚:“我还没吃饭呢。”

谢舒毓:“那你吃。”

温晚:“我吃什么呀。”

谢舒毓:“我不知道。”

沉默,是此刻的学敏。

默了阵,怀疑对方挂断,谢舒毓飞快看了眼手机,通话还在继续,她贴回耳朵,却不打算先开口。

实在忍无可忍,温晚丢下一句“你吃屎吧”,用力戳了下手机屏幕,挂断。

“是小碗吧。”学敏猜到了,“小两口吵架了?”

“什么呀——”

谢舒毓笑着摇头,“朋友而已。”

“朋友吵架这样?”学敏板着脸训她,“小毓,你不能觉着我年纪大,就这么糊弄我,我经历可你丰富得多,你跟那个鳖鳖侠小碗,连燕燕都知道。”

谢舒毓再次强调,真的只是普通朋友,是她们感情太深,羁绊割舍不断,彼此有恃无恐,才太过任性妄为。

“看起来,就比一般的朋友关系更亲密些。”

“行行行。”学敏不跟她争,“年轻人,玩情趣,我懂。”

“懂啥呀……”谢舒毓无力。

本来那天晚上她们就说好的,当一切没发生,下不为例。

第46章荤素不忌

怎么会变成这样,追溯无用,一切已经发生。

那就及时打住,返躬内省。

饭桌上,正事说得差不多,学敏满脸兴奋藏不住,又在那打听,“因为什么吵架呀,给姐说说呗,姐经验丰富,给你出谋划策,各方面的!”

谢舒毓幽幽看她一眼,心道声对不起,慢吞吞呷了口茶,“所以现在是看破红尘了,才选择孤身一人。”

学敏愣了下,朝她后背猛地拍了一巴掌,没省着力气,“你这死孩子!拐着弯骂我。”

痛到面目扭曲,谢舒毓咬着牙,硬是一声不出。

“好了好了。”学敏伸手给她呼啦呼啦,“不打听了,把你那个报价发我看看,我给你分析分析……”

学敏姐热心善良,谢舒毓身边也没有别的人可以帮忙出谋划策,对她毫无隐瞒。

“挺好的,给的价不错,中高档位,虽然你现在还没什么名气,但咱们杂志口碑在那摆在,她们不敢轻视你。”学敏说。

“好。”谢舒毓当即给了那边回复,那边也痛快,说马上去出合同,到时候先发电子版给她审审。

事情定下,谢舒毓神还没定下,心不在焉,饭都没吃几口。

菜剩得不少,学敏要了两个打包盒,让她提回去,晚上微波炉热热,又是一餐。

回去的路上,学敏问她,五一假期什么安排,要不要出去玩。

谢舒毓苦笑,如果没跟温晚闹掰,整个假期,她们会是一对连体婴,没日没夜鬼混。

“来活就干活吧,人这一生,挣钱的机会是有限的,我要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。”

学敏捏捏她肩膀,说没事。

没事。

本来就没事。

人生的容错率是很高的,这么一点点小差池,她们都是单身,没有触犯法律,道德上也不至于太丑陋,何必老揪着不放,折磨自己。

路走岔了,有什么关系呢,继续朝前,总能拐回正道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