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下的人颤着睁开眼,看到对方莫名的笑,施梓禾睁眸,尴尬而不知所措地偏过头,盯着地面上的藏蓝色外套。
“你来。”
宋牧然斜倚在车门上。
伸出手,手指触摸着她的唇。
施梓禾敛着眼,手臂撑在软座上,向旁边挪动身体。
另一只手揽着宋淇泽的肩,解开他的西装纽扣,对方配合地褪去灰色衬衫。
“阿禾。”
是宋牧然烟灰般的嗓音。
施梓禾笑着抬头,看着对方闭着眼。
宋牧然睁开眼,纷繁而直接的欲望,他猛地把施梓禾压在身下。
他的唇欺在施梓禾的唇上。
宋牧然按压着她的薄肩,施梓禾环着他的颈。
施梓禾望向车窗外,似乎是看见了什么。
也许是太过斑斓的灯光,闪花了她的眼,让她淌下几滴眼泪。
宋牧然的汗珠滴在施梓禾的锁骨上,混杂了施梓禾流下的那几滴泪。
不知道,是汗水,还是眼泪。
章州市的雨下的越来越大。
身旁的宁槿芙挽起漂亮的长发,随口问向走回来的宋淇泽:“怎么,那辆车上不是你朋友么?”
细长的耳环链子垂在肩上,随着摇下来的车窗灌进来的凉风摆动。
宋淇泽低着头不出声。
“阿淇?”
宁槿芙摇了摇宋淇泽的肩。
他转过头,冷着眉眼。
蓦地,他拉过宁槿芙,直直吻在她的唇上。
宋淇泽闭上眼,还看得到那个人屈身在那个男人身下的样子。
真他妈妖孽。
雨还在下。
宋淇泽拉开车门,撑开黑色的雨伞,下车和车里的人道别。
他撑着伞走在章州市的雨夜,黑色皮靴上沾了雨水,宋淇泽回过头望,那辆轿车停在原地。
教堂十二点的钟声响起,扩散在漆黑的街道。
那辆轿车离去后,宋淇泽叩开冰冷的铁门。
开门的是年长的管家,宅子里灯还亮着。
在管家的陪伴下,他走在蓝灰色的小路上,通向草坪后的正堂。
他收了伞递给管家,后者为他推开正堂的门。
亮着一盏灯。
“爸。”
宋淇泽脱下沾了雨水的外套,管家帮他接过去搭在手臂上,然后退了出去。
宋思河站在落地窗前,像是在看窗外的景致,一片漆黑。
听见进来人的声音,没有回头。
“明天我要回台州市。”
说话时宋思河转过身,望着宋淇泽说道:“Vincy会陪我和你妈妈过去。”
宋淇泽走进落地窗边的钢琴,按下一个黑键。
他知道站在他身后的这个人,已经不追求“赢”
这个结果,只是想要一个“不输”
的过程,不知道这种心理被称作什么。
宋淇泽明白这个人可以护自己,也可以毁掉自己。
宋思河在乎什么,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。
宋淇泽坐下弹着曲子,没什么起伏。
遇到喜欢的女孩去追,不喜欢了委婉地说分手。
遇到开心的事,笑一下高兴一下,不开心的事,能变通的变一下,改变不了的不管。
不然呢,还能怎么办。
苍青色的帘子上映出宋淇泽的影子,折叠形成的褶皱而显得诡谲。
肖邦的曲子,被他弹得苍白。
肖邦还有那个抽雪茄、喝烈酒的女人乔治.桑的爱,而他呢。
大厅空旷而寒冷,走廊上挂着莫奈的《鲁昂大教堂》,画中雪青色的天空在月光下显得凛冽而艳丽。
一支烟燃尽。
“到时候你也要回台州市。”
宋思河刚抽完烟的嗓音沙哑,纱帘微微扬起,烟灰落了满地。
宋淇泽一支曲子弹毕,手指触摸着黑白键,开口说道:“多久?”
他语调平缓,犹如刚刚那支曲子。
海面上行驶的帆,风和日丽,万里无云。
宋思河轻咳了几下,说道:“我是说,就呆在那边,然后完婚。”
他拂去指尖的烟灰,从对立的玻璃窗反光中看见背影。
“我的一切都在章州市。”
宋淇泽站起身,轻微的贫血使他眼前出现几秒钟的晕黑。
他扶着钢琴,走向大厅的正门。
管家在门口递上那把黑色的雨伞和藏蓝色外套,他说着谢谢离开。
这里是宋家,却不是宋淇泽的家。
只是一支曲子的时间。
宋淇泽回到自己的房子后,沿着楼梯旋转而上,踩在中世纪花纹的地毯上,二楼的房间里灯还亮着,传出钢琴声。
他停下了脚步,靠在墙壁上,是肖邦的《降D大调前奏曲》。
正是后半部分最低沉的一段,仿佛是雨滴散落在指间,焦急与等待。
“别弹了。”
宋淇泽推开门,看着宁槿芙背对着他坐在钢琴前。
外面的雨点打在树叶上,风声嘶吼。
她等待的人来了。
手指离开琴键,宁槿芙的黑色高跟鞋在昏黄的灯光下泛出光。
她依旧坐在椅子上,背对着他。
宋淇泽走进她,俯下身,手臂穿过她的发,从身后环抱着她。
宋淇泽的唇印在宁槿芙的长发上,下颚靠着她的肩。
“你这次会和我一起去台州市吗?”
宁槿芙望着琴键,唇齿间的香,然后说道:“不会吧。”
她自顾地说,在微弱的光下笑,涂了妃色的唇彩。
她和他是一类人,拿不出真心,游戏惯了。
宁槿芙的发遮住了宋淇泽的侧脸,露出斑驳的光影。
宋淇泽搂着她,另一只手按下琴键,流畅的《G大调曲》。
夜里行驶的船,水面波澜不惊,月光倾泻。
“我姐姐和哥哥,明天早上来章州接我。”
宁槿芙看着宋淇泽柔软的手指,旋转在黑白键上,一边说道:“他们想要见见你。”
宋淇泽停下手指的移动,没有说话。
宁槿芙不着痕迹地叹气,她知道眼前这个人的习惯。
正如她不明白他仿佛天生的执著追求着随性与自由,他也不会明白她那所谓的复杂而庞大的上流社会的
人际关系与游戏规则。
他只给她留下了一个简单的吻。
他下楼,在雨中撑着伞,仰头看了看这所停留了三年的宅子,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仰望这处
风景。
宋淇泽走过草坪,出了大门。
看着那架飞机消失在天际。
一小时前。
他放下箱子,替她整理好围巾。
他的指尖有些凉。
“有空来玩。”
宁槿芙看着眼前的人,机场的风吹起宋淇泽额前细碎的发。
“再见。”
宋淇泽说。
安林公园。
施梓禾下车,接过对方丢来的网球拍,她笑着把球回丢给对方。
对方换掉了常见的裙子,穿着宽松的运动装跑。
施梓禾脱去外套,向对方跑去。
哦!
糟糕的传球。
夜晚的章州市依旧人来人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