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两年前的初冬,距离自己向施梓禾提出邀约已过一年。
那晚宋牧然什么都没有说,没有做,只是泡了杯茶给施梓禾。
他搂着施梓禾坐在天台上,看着她轻微发抖,又一次丢出了一年前的邀请。
那次的她没有决绝地说不,而是把手缓慢地放在宋牧然的手上,她的身后是台州市的夜景迷乱,前方一片未知。
宋牧然看着她,弹琴的她像一位技艺精湛的魔术师,手里拿着大把的牌,却神色模糊。
吐出一口烟,宋牧然想,宋淇泽这个名字,也已经离开他们有两年。
“阿禾。”
宋牧然环住施梓禾的腰,下颚抵在她的肩上,脸上有些怅然的意味。
她还在弹着钢琴,三年来很多天都是如此,一人作曲,一人布局,相顾无言。
施梓禾转过身,拂起眼睫。
“牧然,珩言打过电话要我回去了。”
说着合上钢琴盖,因手肘处牵制,弄出剧烈的声响。
宋牧然笑出声,她拒绝自己最拿手的借口就是她的弟弟珩言。
百平米的厅堂只有他们两人,厅堂冷寂,却灯火迷离。
宋牧然还是没有松开手,他的手攀附到施梓禾的锁骨,摸到她的项链。
施梓禾轻微抬眼,眼眸似剪开的线,流淌出细碎的光。
“牧然。”
施梓禾几近是撕扯出这个名字。
看着宋牧然的眼,窗外是夜晚的青州市,人流、名车,都成了他的背景。
施梓禾手指扣住锁骨上的手,停顿片刻,似是在疑惑然后扯下了那只手。
宋牧然看着眼前的施梓禾,眉眼淡漠,反复无常。
永远都是这样,无止境的拒绝。
“牧然,我先走了。”
施梓禾起身道别离开。
琉璃玄关反射出她的背影,是怎么都捉摸不透的样子。
她还是姿态傲慢地走了。
三年前早就见识过她的手段了,不是吗?
宋牧然望着头顶夸张的巴洛克水晶吊灯,光从钻石缝隙间透出,他扯下领带,活动了下脖颈。
“Dan,盯着她。”
宋牧然立在窗后,凌晨的影横斜切进,雕刻出侧脸。
这是一场没有终点的逃亡。
你逃不出去。
手下Dan退出房间前,抬眼看着窗后的老板。
三年了,那个女人多次拒绝着自家老板的邀约,以及邀约背后隐藏的彼此都心照不宣的欲望。
青州市东区的一家club。
“阿启。”
施梓禾笑着念出声,在一片重金属舞曲里,声音要被湮灭。
端着酒杯的人在人群中回头,原本沉郁的眉眼蓦地柔和起来。
“阿禾。”
他急忙放下酒杯的动作让酒洒出几滴,散在西装翻领上,渗进衬衫。
对面的人似在忍着笑,额前的发遮住带笑的眼,食指弯曲抵在嘴角,更加深了愉悦的意味。
被嘲笑的人一把拽过站立的人,跌在怀里。
“让你笑我。”
陆启明微低下头,挑眉看着怀里拥着的人,对上她眼眸中的自己。
他想说一些话给她。
轻微挣脱,怀里的人侧过脸:“咳,阿启你松下手。”
声音轻不可闻,蓝色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,说不出来的样子。
人群中总有认识施梓禾的人,因此她的出现引起了不大的议论。
陆启明拉过施梓禾的手腕,侧过人群绕进偏厅的房间。
匆忙中失手打翻服务生的餐盘,鸡尾酒打湿大半个西装。
“先生,对不起对不起。”
服务生解下围布,要擦拭陆启明身上的酒。
“我来吧。”
施梓禾垂眸,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围布,拭干西装上的酒渍。
陆启明真的很迷惑。
施梓禾对自己是怎样的态度呢。
冷漠,拒绝,迎接。
“阿禾。”
他念着她的名字,却忘了下一句,仿若只是确定那人的存在而已。
施梓禾抬眼回看他。
嘴角弯出不深的痕迹。
“怎么了?”
手指轻微理了理遮住视线的刘海,不确定地问。
陆启明只是在烟雾中,笑着摇头。
房间外争执的声音。
一直抽着烟的人摁灭烟头起身说道:“我出去看一下。”
说着推开了门。
浓烈的酒味灌进房间里,陆启明皱着眉走出去。
屋内的人看着余温尚存的烟灰,静静等着,不过三四分钟,推门声响起。
进来的人一身酒气,眉眼间却是不凡颜色,惯有的淡漠的眼神。
“施梓禾。”
那声音好似冬季的霜雪留着点点余温,语调纠缠不清,三个字咬在一起。
宋淇泽。
来的人没有伸手开灯,任凭彼此处在黑暗中。
垂眸坐在沙发上的人蓦地想起多年前的雨夜,与彼时的情景如出一辙,一人站立,一人静坐。
施梓禾起身直视门前站立的人。
“你怎么也在这?”
她风淡云轻的笑容,让对立的人有旧友多年不见的错觉。
“你和陆启明搞上了?”
宋淇泽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。
施梓禾思维因为对方突兀的话短路了一个拍子:“他是一位朋友。”
朋友,真是可圈可点。
宋淇泽从兜里摸出打火机和一支烟。
施梓禾看着对面神色模糊的人,记忆中的他很少吸烟。
宋淇泽吐出一口烟,盯着墙壁上的钟表。
“宋牧然他对你好吗?”
“好。”
“哪种好?”
“老板对员工的好。”
“他不是你的老板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你爱他吗?”
“不爱。”
停顿。
“你恨我吗?”
长久的停顿后,施梓禾依旧是沉默。
宋淇泽靠在门上仰头笑着,猛地拉过身旁的人按在门上吻,激烈而不顾对方的挣扎,唇齿咬在一起,肩抵着肩。
施梓禾还是推开了他。
如此反复而极端的爱与恨,或许在三年前是一场长日无尽的兵荒马乱,但对现时的他早已无关紧要。
抽着烟的人五官模糊,烟雾在昏黄灯光下散开,彼此纠缠,欲爱不甘,欲恨不能。
“我走了。”
宋淇泽丢下烫到指尖的烟头,带着来时的酒味掺杂着烟味,离去时留下看不清的背影。
屋里人的喘息稍微平复,地板上是一支点着的烟和一根星火的烟头。
她倚身坐在地板上,发梢扫过眼睫,遮了不知所措的眼神。
施梓禾以为自己可以直面那个人,待撞上那人深邃如井的眼底时,却空白了思绪。
十月末的风从窗口长驱直入,一阵寒意。
“阿禾?”
房间门口走进的人轻声问。
地板上的人转头,陆启明站在门口,走廊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,脸上带着好看的笑。
看得人想哭。
施梓禾从地板上站起来,直视门口的人:“阿启啊。”
只是念着名字而已。
“怎么了?”
陆启明小心地走过去搂住施梓禾,闻到淡淡的烟味。
施梓禾一语不发,在脖间摇头。
只是谢谢你,我的朋友。
“要不送你回去?”
他右手拨弄着怀里人的发,发穿过指间,手指有些微痒。
没有声音。
“唉,阿禾?”
他垂眸看怀里的人,眼睛微阖,困顿的样子。
眼睫垂着,似是呓语着。
看着她陆启明笑出声,还是睡着的时候好看一些,柔和的。
“和我回去。”
对方看着她,眼底似是海洋,澄澈而流动的颜色。
皱眉间,陆启明又断掉她最拿手的借口,开口说到:“我刚才给珩言打电话说过了。”
说完笑着看她,嘴角弯出好看的弧。
施梓禾有些懊恼的甩额前的碎发,左手使劲,中指的戒指抵在对方的掌心,有些吃痛。
他看着眼前人的神情,背过身在灯影里愉悦地挑眉。
走在灯光里的背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