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听转头看后院,见还没人出来,无顾忌道:“我们不是说好在外人面前必须得假装喜欢对方?我方才所言是为了演戏。”
时隔几天,林听依然还没想好如何处理他们的关系,又怕失去段翎这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,唯有暂时只字不提他曾说过喜欢她这件事,尽可能像以前那样相处。
段翎今天也没提:“你这几天都没出过门,一直待在府里。”
不是在问她,是在陈述。
说明他这几天有留意她的动静,林听听出来了,撒谎道:“最近天热,我不太舒服,胃口也不太好,只想躺着,所以不出门。”
段翎弯了弯眼,笑问:“胃口不太好?是‘一顿吃三碗饭、至少两个肉菜’的胃口不太好?”
“你怎么知道我吃多少?”
林听伸长腿,用脚勾来谢清鹤没坐过的凳子,示意他坐下。
段翎没坐这张凳子,坐到另一张凳子上,神色如常道:“李夫人昨天去见我母亲时说的。”
她母亲怎么连她吃多少也要往外说?林听知道大部分父母喜欢在别人面前聊自己儿女做过的事,但她母亲说得也太多了吧。
林听看了眼对面变空的布架,又看眼手中的银两,心道段翎是个当“销售员”的好料子。她将银两扔进柜台抽屉,转移话题:“你为什么来布庄找我,有事?”
段翎视线不离她,反问:“没事,我就不能来找你?”
她锁好抽屉,忽略心中异样,回视他,自然道:“我们是朋友,你有事没事都可以找我。”
朋友二字咬得略重,不知是在提醒他,还是提醒自己。
段翎漫不经心地抚过身旁一匹鹅黄色的布,眼尾微抬,莞尔道:“对啊,我们是朋友。”
不知道为什么,林听听着他说朋友这个词,总感觉有点怪怪的,可又说不出哪里怪。
段翎笑意不减,话锋一转:“你还要在布庄待多久?”
林听撩起自己鹅黄色的衣袖,拿起笔沾墨,在纸上记账:“可能还得待两个时辰,我要看完账本再走。”说着,她习惯向段翎抱怨自己遇到的烦心事,“有一批布受潮发霉了,得赔不少。”
他耐心地听她抱怨。
她絮絮叨叨:“近来生意不景气,卖不出布匹也就罢了,给我来这一遭,真是雪上加霜,我想开连锁店的梦想还能不能实现?”
“会实现的,我相信你。”段翎知道林听口中的连锁店是什么,她开布庄前跟他解释过。
林听:“希望如此。”
段翎环视布庄:“你就没想过开别的店铺?譬如,酒楼。”
“想过,但开酒楼不简单,反正比开布庄麻烦,我感觉我现在还没这个能力。”她也没这个财力,开酒楼的钱比开布庄的要多。
林听不想问段翎或段馨宁借钱,她是属于那种借了钱便会浑身不舒服,总想着什么时候能还上的人,还是靠自己比较好。
记账记到一半,墨水没了。
林听正要拿墨条研墨,段翎不知何时走到柜台前,先一步拿到墨条,放进砚台里细细研墨。
她放下笔,歪了歪头看他,打趣道:“我何德何能啊,竟然能让段大人亲自为我研墨。”
段翎研墨动作娴熟:“小时候念书时,我就给你研过墨,还不止一次,你不记得了?”他不知想到什么,又似笑非笑地说了句,“你忘性真大,总是忘记一些事。”
她反驳:“我没忘。”
林听是真没忘段翎以前为她研过墨,只是他当上锦衣卫后,她也正好“毕业”,不用再跟着顾大儒念书,很少再在段翎面前动笔写字,也不需要他为她研墨了。
他们说话间,掌柜从后院里出来,看见段翎在此,又无声地退了回去,让他们独处。段翎和段馨宁以前来过布庄,掌柜认得他。
段翎留意到了,没理。
林听没留意,接着说:“顾大儒不喜欢娇生惯养的学生,从来不允许下人帮我们研墨,要我们亲自研墨,而我嫌研墨累,偷偷让你帮忙。”
她也不是让段翎白帮忙,每次都会给他些好吃的,算是报酬:“我做过的事,我都记得,才没有忘性大,你别冤枉我。”
段翎研墨的手一顿。
“你可还记得你十七岁生辰那晚做过什么?”他接着研墨,似随口问她一些往事,考她记忆力,看她是不是真的记得做过的事。
十七岁生辰那晚,也就是上一年的事,她做过什么?林听认真地回忆了下:“跟今年差不多呀,无非就是收你们的礼物,拆你们的礼物,吃几顿饭,喝点酒。”
段翎将研好的墨汁推回她手边:“墨好了,你继续记账。”
林听又用笔沾了沾墨汁,继续记账,可不知为何,今天落笔总是写错字:“你还不走?”
“你赶我走?”
林听扫过段翎身上那套大红色的飞鱼服和腰间的绣春刀,如实道:“我不是这个意思,锦衣卫中午只休息半个时辰,如今午时将过,你得回北镇抚司办差了。”
她大手一挥,划掉纸上错别字:“还有,你一个锦衣卫杵在这里,旁人看见,还以为我犯了什么罪,不敢进布庄买布了。”
段翎看了看那些错别字,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柜台:“你倒是清楚北镇抚司的上下值时辰。”
林听不以为意。